这时间,两人已经一前一后地走进了昏暗的门洞内。他们一迈入门槛便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突兀地从影蛇的感知中消失了,那由门框勾勒出的昏暗区域明明还透着一缕微光,对它的探知却无论如何不能更深入了。
“怎么可能……”索利斯用极低的声音自语,犹豫着是不是要让影蛇进入屋内检查。他不觉得两人是发觉了自己、用某种方法刻意隐藏,唯一的可能是这座小屋本身有古怪。
他最终还是派出了两条影蛇,蜿蜒朝着屋内滑入。
蛇的视野从枯枝之下、污泥深处靠近,就如同真正的影子一般不起眼地一晃、翻越了门框,融入了更为迷蒙的黑暗中。短暂的几秒内,索利斯借由蛇的视野清楚地见到那两个披着防雨斗篷的人影并排倒在地面,一动不动。
下一刻,他和影蛇的联系瞬间断开了。停留在草药小屋外的影子们所传回的视野中,那昏暗透着微光的门扉依然静悄悄地开着。
索利斯眯了眯眼。思虑片刻,他抽出腰间的佩剑,阔步朝着小屋走了过去。
四散开的影子飞快地重新朝着他聚拢,随后沿着靴子一路向上攀爬。索利斯自下而上,连同手中长剑一起被笼罩在一层无形的暗影之中,整个人被黑暗披盖、逸散着黯淡的雾气,连同本身都给人一种捉摸不定的虚幻感。
他径直绕到小屋前,望着那昏暗的门扉,径直走了过去。
木门轻而易举地被推开,披着斗篷的两人就躺在面前。索利斯随意地用剑尖挑开其中一人的斗篷——一个棕色头发,矮而消瘦的布衣男子,不认识的脸。索利斯皱了皱眉,随即又揭开了另一人的斗篷。不出意外,同样是个陌生人。不过这一次索利斯在他的后颈见到了一些异样的东西,一片浅绿色、如同苔藓的东西。
腐苔病,近几年来频繁在埃特纳内陆,甚至卡塔林一些边境地区的牲畜之间传播的疾病,每年都有几千牛羊死在这种病症之下。可从来没听说过人也会患上。
这两人应当是感染了这种症状得不到教会医治,走投无路来这里找草药医生治疗的。可惜据索利斯的消息,阿尔蒙已经离开这里几十年,两人注定是找不到人治疗。
不,或许不是这样。索利斯的眉头锁得更深了些,手中依然紧握着直剑、打量起周围环境。屋内的地面不算干净,堆积着一些碎屑灰尘——但很少,近期应该清理过;进门后所在的位置是一片满是干枯药草的工作室,大部分材料都已经枯死,有些甚至脱水发黑——可以看出制作药物的工作的确是已经停止了很长时间。
有人来过这里,但应该不是阿尔蒙本人。那个人或许是布下了陷阱后离开,这解释了两个罹病者昏迷的现状——也可能他此时此刻就还在这座小屋之中,就等待着自己放松警惕。
索利斯的眼睛几乎已经拢成一道幽邃的裂隙。他阴沉地思索了片刻,忽然举起了长剑。他要毁掉这里。
无论那个神秘人的意图是什么,毁掉这座小屋都是他不想看到的。如果他还在这里,那么现在就该出手阻止了;如果他不在,索利斯也依然会这么做,至少这解除了一定隐患。
阴影汇聚到了剑上,剑刃几乎已经全黑。即便骑士领域特殊,但只要是超位,一剑毁掉这么一片结构简陋的药剂师小屋还是不在话下的。
长剑举到最高处,索利斯不经任何犹豫,凌空挥下。
一瞬间,被骑士领域沾染成浑浊黑色的斗气凝聚成一道稀薄的线朝前飘去,看上去很不起眼,也不给人任何危险之感。但就在这道斗气和草药小屋的墙壁接触的瞬间,一道璀璨的银色光芒猛地在受攻击的位置爆发、扩散成一片静谧的波纹,瞬间抚平了周围的一切能量波动,也令那道斗气消迩无形。
这道波纹继续向外扩散开来,就在它扫过一旁看似毫无问题的药剂柜时,柜台附近景象忽然扭动了几下、飞快地变幻,随后是两道人影缓缓浮现。
一个是披着风格奇特、领子翻折的浅灰色法师袍,棕发灰眼的青年,手里斜藏着一柄木质短杖,此时正一脸无奈地看着罗翰·索利斯;一个则是装备黑色皮甲,体格魁梧、身材矫健的黑发男人,深棕色的衬衫紧紧绷在肩膀上、腰间挎着一柄漆黑长剑,面上刻意蓄起薄薄一层胡须,同冷峻的面颊、锐利的目光一起组合成了一副既带着成熟男性气概又不乏锋利峥嵘的面孔。
“我该说什么好?”索利斯缓缓收回长剑,一副不出所料的神色望着埃林,“我应该感到意外,可又不觉得意外。”
“下午好,索利斯舅舅。”埃林咳嗽了两声。雷恩站在一旁静静望着索利斯,没什么表示。
索利斯低垂眼睛扫了一眼:“这两人是你们击晕的么?”
“是的。我也建议你不要和他们靠得太近,他们身上的人苔病有很强的传染性。我现在要使用一个无害的神术,别反应过激。”
埃林说着挥动了一下手中的短杖。一道近乎透明的乳白色光芒从那支短杖的尖端射出,像是一道微风一样拂过索利斯和地上两人的身体。这应当是中位神术“祛邪之光”,等同于白魔法“治愈眼泪”。
两名罹病者身上大片的绿色苔藓肉眼可见地变得枯萎,随后像是沙尘一样脱落。
神术……索利斯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埃林片刻,但他能看到的一切细节都表明这的确就是自己熟悉的那个外甥。他叹了口气:“有时间和我解释一下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么?这半年时间,你们又在做什么?”
“很乐意……但是我想换个舒适一点的地方,比如镇子上的小酒馆。”埃林瘪了瘪嘴,擡起眉毛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