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拓者(一)
泥羊酒馆是黑莲镇上唯一的酒馆。据闻酒馆主早年是牧民,却不幸在一次暴风雨中羊群全部陷入了沼泽,只得转行在镇子上开了一家简陋的酒铺。红叶公爵开拓北部的队伍出发后镇子成为往来车马的歇脚处,酒铺借此机会赚得一笔,拓建了一次后成为了现在的黑莲酒馆。
索利斯走在埃林和雷恩后面进了酒馆。他正打算解开潮湿的外套放到炉火旁烘干,便见到面前的埃林忽然转过身、挥手送出一道法术制造的干燥微风。
这道魔法很显然不带恶意,也没有给索利斯任何危险的感觉。他任由微风吹过身体,潮湿的衣物、贵族马裤转眼间恢复了干燥,水分被抽离后随风卷到了酒馆外。
“谢谢。”索利斯淡淡说道。
从吧台后传来了略带沙哑但热情的声音:
“欢迎,客人们,随便找个座位坐下吧。薇格,照看一下他们。”
埃林和雷恩找了个角落的圆桌坐下。索利斯从一旁抽了张椅子来、坐在与两人相对的另一侧,下意识地用手指叩了叩桌面。
一个棕黄头发、穿着简朴侍者衣物和围裙的年轻女招待走到三人面前,精明的眼睛左右打量了一圈,随后问道:
“喝点什么?”
“两杯小麦酒。”
“一样。”
“吃的呢?有什么需要吗?”
埃林摇了摇头。
女招待耸了耸肩,一手塞在围裙口袋里走开了。
三杯小麦酒很快就送了过来,但没人去喝。等到那个叫做薇格的女招待走开,埃林不动声色地做了个施法手势,低声吐出一句精灵语。
一层透明的结界围绕着餐桌展开,从内可以看到些许折射产生的彩色微光,从外就完全无法察觉了。
“这个法术会对外制造虚假的幻影,我们的任何话语和动作对外都是不可见的。现在我们可以聊聊了,索利斯舅舅。”
罗翰·索利斯点了点头。他此前都在仔细打量两人的行动与言语,但埃林和雷恩显然是有意瞒着他,一路硬是一句话都没说。然而即便如此,索利斯还是能看出发生在他们身上的变化。
雷恩的气质似乎更锋锐了。他原本给索利斯的印象像是一柄少有出鞘的利剑,那既是他对内心黑暗的约束,也是早年经历带给他的谨慎与隐忍。但现在他好像褪去了过往的躯壳,仿佛是终于飞出深邃幽暗的洞窟、能完整展开翅膀的骏鹰,即便是像现在这样一声不吭地坐着,存在感也不可忽视。
埃林的变化还要更大些。他失忆前索利斯虽然军务繁忙,但也会抽出时间去斯特莱姆城堡照看他一眼。他是个忧郁的王子,总是自艾自怜,为自己的处境感到悲哀,有时也会说一些索利斯听不懂的话。他在夺嫡之争开始前就已经注定是失败者,常年居住在高塔中的生活实质上和软禁也没有区别。一定要说的话,索利斯大约会更喜欢半年前在斯特莱姆宫廷外意外遇到的那个“失忆后”性情古怪、有些畏缩又想法固执的埃林,至少在他身上还能看得到活力。
但现在眼前的棕发青年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了。索利斯有种莫名的错觉,仿佛他是一轮遥远的月亮,而不是一个人;他变成了抽象的符号,而不是具体的有血有肉的生命。或许是因为他们之间的疏远吧。
“该从哪里开始?”夜林公爵叹息一声,“如果你愿意的话,和我说说你们来这里的目的吧。”
埃林转头看了一眼雷恩,后者只是耸耸肩。
“我们在调查巴勒莫·沃克公爵过去情人的事,一个居住在这座小镇上的药剂师阿尔蒙·密瑟。”
索利斯平淡地点了点头:“和我想的差不多。”
“您看上去不是很意外。知道这消息的人可不多。”
“你们失踪期间我同样在调查关于绯晚之变的事。这之后找到了巴勒莫·沃克的妻子,公爵夫人狄安娜·帕夏丽特。”
雷恩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索利斯脸上,公爵感到些许不适。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人用剑指在了脸前。
“她提到过这位阿尔蒙·密瑟,说他住在黑莲镇——不过从我得到的消息,他应该已经死了,或者失踪太久、等同于死了。因而我一直没有进行进一步的调查——直到今天巧合地来到了这里。”
埃林眨了眨眼,似乎是在考虑“巧合”这个词的分量有多少。不过他没用多久就选择相信索利斯公爵,继续说道:“其实我们已经在这镇子上住了一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