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打算怎么处理我?”埃林忐忑问道。
“当然是留在我这里,然后等我在斯特莱姆的事情结束后,把你带去东境军团。那之后你再详细和我说明过去的一年你都在什么地方。或者……实在不说就算了吧。”索利斯又叹了口气。
“我现在不能走么?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走?去哪里?你不会还想去帕夏丽特伯爵府吧。连我都得小心和她打交道,你怎么敢大半夜往那闯?”索利斯眉头挑起,夸张的疑惑神情将他阴沉的气质都冲淡了不少。
埃林挠了挠头,忽然想起他现在也确实没什么可做的。被索利斯带到这里后他还没检查过愿望之刻的情况,雷恩那边也不让他掺合,现在要说该去哪,他还真不知道。
不过既然索利斯提到那位女伯爵,埃林随即问道:“昨天你和帕夏丽特一起来过温室,我还以为你和她是一伙的。她到底想干嘛?”
索利斯一摆手:“我不是很清楚。她在塔列夫叛乱中找到了机会登上了财政大臣的位置,仅一年就能发展自己的势力到如今的程度,的确是个很有手段的人物,但也就只局域于埃特纳了。帕夏丽特在两天前用商量军备支出为理由邀我见了一面,也是在那时提议我在你们谒见时出席,但她做事总是虚虚实实,看不清到底有何目的。不过我想她大约只是想利用南巡之事为自己谋求利益吧。”
埃林撇了撇嘴,她也觉得帕夏丽特不是那种会为埃特纳的利益而殚精竭虑的人,做这些事到头多半是为了自己。她当然不会知道自己在算计的究竟是什么人物,背后又牵扯到多少秘密,但在她看来这是个机会,于是就开始按一贯的手段去利用和设计。
“想想也是。”埃林叹了口气。
索利斯又侧目望向埃林:“你所说的重要的事是什么?”
“没什么。我能一个人静静么,我不会出去别的地方。但不管怎么说,之前你从后面捂我嘴实在把我吓得不轻,我想稍微缓缓。”
索利斯盯着埃林看了一会,点了点头:“随你吧。”
他从炉火前起身,端起属于他的那杯水快步走出了地下室。空荡积着些许灰尘的房间中只留下埃林,还有跳动的炉火。
等到确定索利斯已经离开,埃林才从怀里取出了“愿望之刻”。黄铜怀表依然一如既往地古朴寂静,只有指针在缓慢地旋转着。
“我想帮到雷恩。”埃林默默想着。
他想帮到雷恩,真的很想。他不想每一次都置身事外,躲在某个安全的地方心怀不安地等着雷恩回来,他不希望自己永远是那个被保护的对象,不希望雷恩的这一切付出都无法得到回报。
这是个模糊的愿望,也是个不切实际的愿望。按理指针应该只会乱转,或是指向天空。但只有这一次,指针没有停止,也没有胡乱转动,而是忽然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开始反方向倒转。黄铜指针仿佛模糊了一下,随后忽然分裂成了长短不一的两支。
然后是再次模糊,从两支变成三支。长短各异,宽度不同,其中一支甚至是以一种怪异的弧度弯折着的。
然后是四支。
这四支指针循着各自的速度和方向缓缓走动,甚至并非完全均匀,而是有些加速,有些减速。
很快,不知什么时候指针变成了五支。
埃林移不开视线,惊诧地望着手中的愿望之刻出现这样难以想象的变化,指针那复杂的机械活动让他眼花缭乱。然而就在这时,进一步的变化发生了。
表盘上繁复晦涩的纹路也开始浮动、扭曲,似乎每一个符号都在不断分裂出不同的符号。不断增加的符号与花纹彼此之间却没有重合或是冲突,而是以一种极尽复杂却又优雅的方式循环、流动。
埃林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得轻盈起来。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仿佛正在缓缓升高,但却不是现实意义上的升高,而是像有某一处无穷远也无穷深邃的“上方”向他展露了存在。埃林连忙擡头查看情况,却忽然愣住了。
他看到了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这张面孔尚算英俊,有着弗格斯家族的灰色眼睛,即便埃林自己现在应该还处于伪装术下、眼睛应当是绿色;鼻梁笔直、嘴唇较薄,身材似乎比此时的埃林要瘦一些,但一看就是同一个人。唯一不同的,也是标志性的,是这个“埃林”背后披着全白的长发,从头颈一直披挂到脚边,堆叠在一旁。他神色间带着一种久远的沧桑,面孔依然年轻,但目光却仿佛是从亘古之前照来。
埃林投去视线后,白发埃林才忽然开口:“你的愿望是什么?”
埃林愣了愣,下意识地重复:“我想帮到雷恩。”
“无论如何也想帮到吗?”
“无论如何也想帮到。”埃林愣了一会,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