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旧(2)
丐帮众弟子见刘舵主板起脸来,都不敢再说笑,转而说些帮中杂事。
水生将阿东拉在一旁,低声问道:“东哥,王师叔为什么害怕帮主夫人?”阿东将口唇凑到水生耳边,令狐冲运功倾听,只听他道:“咱们帮主极听夫人的言语,谁得罪了夫人,轻则受到贬斥,重则性命不保。王师叔怎么不怕?嘿嘿,枕头风的厉害,等你娶了老婆,就懂啦。”
令狐冲心道:“咦?从未听过解帮主有‘惧内’的雅好,反而他胡子一大把了,仍有风流之名……莫非是娶了新夫人,老夫少妻,所以这般讨好?”
水生道:“要饭的娶什么老婆,难道你有老婆?我是问,王师叔讲笑话儿,跟帮主夫人有什么相干?”阿东又把水生往远处扯了几步,两人坐在一棵大树
阿东道:“你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帮主夫人是岳掌门的大弟子,原来华山派的大师姐。连咱们帮主的位置,都是岳掌门帮忙夺来,这份儿功劳就别提啦。帮主私底下见了岳掌门,直叫岳父来着,嘿嘿……听说过外戚没有?岂是他王师叔惹得起的?”
令狐冲心道:“胡扯什么?马师妹立誓不嫁人的,从来不许人说亲。她年纪大些,精明强干,在众师妹中威望甚高,为人又极有主意,怎会嫁给老头?这一群叫花儿,老的小的,都不是好人。哼,你们眼巴巴在码头望着,无非是等我师父来了,好上前巴结讨好。背地里却说这种话……”气愤之下想要离开,但好奇心驱使,终究舍不得。他怕任盈盈站得累了,解下包袱放在地下,再扶妻子坐好。
水生道:“既这么着,王师叔胆子也真不小。这许多人,难保没有多口舌的……”阿东道:“王师叔是从前张副帮主的弟子。张副帮主挨了宋长老一记重手,又给岳掌门一通挤兑,回家没几个月,一病死了。王师叔心里有气,偶尔说几句怪话,有什么稀奇?咱们扬州分舵离总坛远着呢,帮主又不常来。等闲传不过去,没事儿。”
水生道:“我初进帮中,师父就教导帮规极严,以下犯上的,要受‘三刀六洞’之刑。怎地宋长老敢打副帮主?这还了得?”
阿东道:“这话可就长了,其中关节甚多,你也不明白。”水生央求道:“好哥哥,你教教我。我什么也不懂,以后说错了话,得罪了人,都不知道如何死的。我跟你最是投缘,有什么事儿,我都听你的,有了好东西也想着你。”
阿东道:“唉,我就跟你说了罢。其实大伙儿都知道,但是谁也不敢提起。”水生道:“好,我知道以后,也不提起。”阿东道:“便在我刚进帮中那一年,咱们解帮主给牛舵主一刀砍死……”水生瞪大了眼,满脸惊讶。
阿东道:“解帮主如何英雄了得,我也没见识过。我就只知道他惯会偷别人的老婆,从前那青莲、白莲二位使者,都是他的私生儿子。一个姓庄、一个姓魏,自有便宜老子认账,不在话下。”
水生道:“现在这魏帮主,莫不就是……”令狐冲心道:“原来解风老爷子已死,那么马师妹并非嫁给老头,这倒有几分可信了。”
阿东点了点头,道:“后来不知怎地,解帮主又跟牛舵主的老婆要好起来,偏偏牛舵主不肯再当便宜老子,匹夫一怒……嘿嘿……这事儿说来难听,只好匆匆火化了尸身,对外说是病故。”
水生道:“那牛舵主,后来怎样了?”
阿东道:“给人杀了呗,还能怎样?解帮主死得匆忙,一句遗言也没留下,跟着便是青莲、白莲二位使者夺位。这哥俩儿各有死党,纠合起来,大打出手。张副帮主从中调停,要众议公推,凭他老人家的威望面子,本来大可行得……可惜岳掌门带了一大帮人,来给自己的徒弟女婿撑腰。”
水生道:“五岳派的掌门,凭什么管咱们帮中之事?”
阿东道:“唉,张副帮主也是这般说。可人家岳掌门却理直气壮,先说自己是传功长老请来的,天下事擡不过一个‘理’字;再说张副帮主倚老卖老,想跟年轻人争权,存私藏奸、行事不正……一番口角下来,给张副帮主气得拍桌子动手,反而被宋长老占了便宜……”
水生道:“那宋长老,肯定是魏帮主的死党了。”
阿东道:“宋长老敢打张副帮主,非但无罪,反而立下大功。他率先动手,跟着大伙儿混战起来,将青莲使者一家子人,并亲信弟子都诛杀了。这下没人争啦,还公推什么?白莲使者当场就成了魏帮主。张副帮主又伤又恼,背过气去,给人擡回家中。”
丐帮这位副帮主张金鳌,在武林中素有德望,令狐冲原本认得。衡阳城刘正风洗手之时,此公便坐在首席。现下听闻丐帮原来的两位帮主都已身死,令狐冲颇有几分唏嘘,心道:“怪不得方生大师说什么‘连丐帮中事也敢伸手。’原来是嫌我师父管得太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