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谢琰和有一瞬间凝固了,有些擡不起手来。
谢岐瞥了他一眼,似是想起了旧日府上的传闻,不禁皱了皱眉头:“你年岁也不小了,当年议亲的时候接连遇到国丧,后来又入了军中四处平乱,好不容易定了个王家的,没想到是个命薄的……”
一直以来他也没多关注过儿子的私事,此刻注意到他神色不对就提了一句。
果然,如他意料的一般,谢琰和表现的并没有那么热衷。
不过谢岐一向不在意这些,如今最重要的是宫中的事。从前陛下色令智昏,谢姒在宫中便可叫陛下对其言听计从,就连谢琰和也获特令可以随时入宫。现在陛下似乎不同往日了,为防生变,还是有一个子嗣稳固些。
谢琰和接过药方,垂着眸,眼神黑漆漆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相信,虽然谢姒曾在心中那般想他,但是若不是还念着与他旧事的情谊,怎么会如此牺牲自己帮助谢家?
即便是阿姒对他有些不满,可是她依旧是愿意站在他这边的。
他给她许诺也从来不是作假,即便是将她亲手送入宫中,他也从未想过他会与小皇帝孕育子嗣。
心里正泛起一阵难言的涟漪,这时候却突然听见父亲的心声,叫他轰然一震,像是以一种极为直白的方式说明了他心里道不明的情绪一般,让他又羞愤又恼怒。
【若是贵妃真与琰和有些什么,倒是好了,那小皇帝这么给他机会,之前闻说夜夜留宿宫中,这小子真是不中用,否则我谢家哪用这样谋划……】
谢琰和久久回不过神来,直到走出父亲的书房,擡头看着湛蓝的天脑中还在回荡着那段话。
他对谢姒,或有利用,但绝不会有如此侮辱。
***
谢姒得到谢琰和平安回京的消息,也松了口气。
她就说,祸害遗千年,他哪有那么容易死的。
正百无聊赖的坐在妆台前翻着从宫外寄进来的信件,就见兰香走进来禀告道:“此次陵州大捷,陛下十分开心,说今夜要在宫中设私宴,请贵妃和兄长团聚。”
谢姒动作一顿,琢磨出些不对劲来:“你说什么?设私宴……只有哥哥一人来吗?”
兰香道:“正是。”
谢姒面露古怪之色。
八月十五,金灿灿的满月在御花园的湖面洒下淡淡的波光,宛若碰撞碎了的金屑在水面飘浮。朱红麒麟顶的琉璃水榭周围挂满了十二面的琉璃宫灯,四周宫纱垂幔,美貌的宫人端着金玉盘子穿梭其间。
少年帝王身披着玄色袍服,修长的手指捏着银杯,眸光落在台下人身上带着阴森的恶意。
旁边侍奉的太监总管翁善迅速瞥了一眼阶下正襟危坐的谢世子,又瞧了眼陛下身侧青丝发高挽鬓边斜飞一支凤簪,臻首娥眉,贴金箔花钿眼波流转,身披烟紫色轻纱盛装打扮的娇美贵妃。
嘶,翁善倒吸了口冷气,随后垂下眼观鼻鼻关心。
谢琰和如坐针毡,虽然他位置离小皇帝绝对不近,但是他能清楚的听见周遭人的心声,其中最甚的就要数小皇帝了。
他也总算知道了陵州的刺客是从哪来的了,小皇帝果然长大了,成年的狼崽子和幼犬就是不一样。
面前的案上摆着精致的让人垂涎欲滴的美味,新鲜的葡萄饱满的荔枝 ,炙烤得很香的鹿肉,清炖马蹄鼈……
然而耳畔伴随的却是小皇帝阴恻恻的恶意,声音震耳欲聋,循环播放的:【毒死他,毒死他,毒死他,……】
陵州那样好的机会,都没能杀死谢琰和,反而看着人大摇大摆的回了京,殷星无破防了。他向来是个没什么耐心的,想杀谁向来是明着刀,头一次玩这些阴谋诡计还让人跑了。尤其是阿姒,每次见他的时候,从来不会这样盛装打扮,这个谢琰和好大的胆子敢引诱贵妃!
能摆出个鸿门宴,在宴上下毒骗人吃下去,已经是殷星无最大的忍耐了。等毒死了这厮,再好好的哄一哄阿姒,就说是这厮行刺不成反把自己毒死了!
猖狂的笑意中,谢琰和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手里拿着银箸不知道哪盘菜下了毒,银箸分明没有变色。
想也知道,如果毒只是下在菜中的话,便是反应不及时,尝一两口也该知道不对了,中毒不深反而打草惊蛇就不好收场了。
他是一筷子也不敢动,还要听着台上妹妹和小皇帝玩着妖妃昏君的喂葡萄小游戏。
好妹妹的心声,也很精彩。
【喂葡萄的时候不能太开心,嘴角要适当的往下压一压,但不能让小暴君觉察。啊,现在他低头了,就在此刻,适当的向哥哥投去哀怨爱而不得的目光……】
【姐姐剥的葡萄好甜,谢琰和看什么看,毒死他,毒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