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听澜咬牙,捏紧了拳头,“我要让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这等女子纠纷,凌湙并不准备多管,干脆点头应承,“准你。”
之后大部队又等了一刻钟,郑高达带的后续一千人也赶了过来,这下子,凌湙手上就有了两千三百骑,除分出去的六百,他与郑高达、任玉山各分五百、六百、六百,连着他自己的属下,做好了三面合围全歼的准备。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夜深风变,而就在等待间隙,小凉山方向打马跑来一支十人小队,冲着月牙湖边的羌骑就过去了,斥候远远观测了下双方唇型,报与凌湙知晓,“应当是登城那边来的,有手信传递。”
凌湙竖了眉毛发问,“那十人小队走了么?”
斥侯摇头,“未走,栓了马正等在篝火边准备吃烤肉,看模样,一时半会应当走不了。”
这群羌骑守在月牙湖,待遇也是城中百姓所不能及的,顿顿烤猪羊,吃细粮,养的个个油光满面身材壮硕,便连马料,喂的都是壮马力的菽豆。
凌湙拨着脚下的沙土,冷着声叮嘱,“再去盯,有情况随时报。”
这一盯,就盯到了后半夜人困马乏时,风向终于变了,那六个百户心里本来将信将疑,这下子,俱都面面相觑,揣了手里的油纸包,服气的领了各自的队伍,按着之前规划好的路线,悄摸摸的进了月牙湖芦苇荡。
凌湙分三路兵骑,对着月牙湖做成了个布口袋,连着往小凉山方向去的凉河堤坝,都安排了一路人,那六个进了芦苇荡的百户,按照凌湙嘱咐,拆了硝石包洒进湖里,默等不过一息,湖面从他们面前的湖水上陡然起了一阵浓雾,要不是特意被叮嘱过,他们能惊的掉头就跑,还得捂着鼻子防有毒。
这玩意太神奇了,起雾不过一瞬,整个湖面都被笼罩住了,且近湖边的水面甚至还起了一层冰棱子,六个百户瞪眼观看,心里的震惊不能言说,对凌湙的来历更加肯定。
这年头,知识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同样,各豪门里拥有着旁人一辈子都望尘莫及的秘方秘技,这东西,定然是他家长辈赠与其防身的宝贝。
早知这么神奇,该偷偷藏一点下来的,六人少有的思路撞到了一起,都颇为可惜的望着烟雾满布的湖面。
风动了,带着这突起的烟雾直飘向对岸,六个百户立刻收敛心神,招手引身侧士兵张弓搭箭,箭尖统一对准了临湖岸的羌兵。
而这一阵突起的烟雾,自然也引起了驻湖羌兵的注意,他们纷纷聚往湖岸,指着飘近的浓雾叽哩哇啦讨论,不时还带着些许大笑,将这异变引为奇观,有胆大的甚至还往湖中走了两步,张着手捞来捞去,六个百户也被烟雾所扰,看不太清对面到底有多少人,只记着凌湙的嘱咐,听声射人。
幺鸡看凌湙手势,见他并指往前一点,立刻口嘬尖哨,一声嘹亮的唿哨冲上夜空,湖对面等着信号的六个百户手一砍,弓箭兵齐齐将张满弓的箭弦射出,统一对准了湖岸方向。
羌兵被这一声嘬哨警觉,纷纷扭头望向岸前四周空地处,有警醒的拔脚就要往栓马地奔,然而,弓弦射出的烈烈铮音,让他们骇然回头,一声“敌袭”卡在嗓子眼里,就被如雨的箭林兜头给射成了马蜂窝。
临湖岸边聚集的百来名羌兵,未及明白发生了何事,就被这一波箭雨带走了性命,入肉的箭矢扑扑传出,带着濒临死亡前的痛苦惨叫,打响了月牙湖歼灭战。
凌湙纵马扬鞭,一声喝斥领前冲去,“我大征的好儿郎们,今天,就是你们雪耻的时候,为了你们身后的家园,为了这些被侮辱的姐妹,杀呀~统统杀光!”
幺鸡紧随其后,带着他的刀营紧紧跟着凌湙,再之后是分到手的五百士兵,俱都被这一股气势所摄,拍着坐下马骑,呼哨着就随前方尖刀一起冲向月牙湖前奔涌的羌兵。
郑高达与任玉山左右策应,随着凌湙带头冲阵,他们也举刀吆喝,纷纷驾了马往湖岸前的羌兵营里冲,那些羌兵被这一变故惊的轰然四散,奔着自己的马和刀就要披甲上阵,但很快就被近前的凌湙他们给砍翻在地,最外围的这一圈羌兵,基本没起到任何抵抗,就被灭的七七八八。
而聚于中心处的羌兵,在惊乱过后,发挥了优越的战备素养,迅速整队上马,往着小凉山方向开始反击,凌湙带队砍杀近前的羌兵,指着郑高达道,“围拢住,别放跑一个。”
郑高达肃然点头,带着身后马骑边砍着眼前的羌兵,边往已经整合好的大部队羌阵集合,任玉山也被凌湙指挥着往那边合围,三方挤着那有六七百众的羌骑而去,一时间,整个月牙湖陷入了刀枪箭林,血雨漫天中。
凌湙根本没打算抓俘虏,就是对着郑高达和任玉山他们也直言不要活口,故此,他们一路砍杀,不作停留,身后补刀枪的士兵自动捡拾着伤兵人头,务要做到凌湙要求的全部歼灭。
月牙湖临岸的空地上进入混战期,凌湙仗着人多势众,用兵压阵一齐全冲入临岸人堆,根本没让羌骑发挥跑马优势,关门打狗般将他们统统围在月牙湖前,幺鸡刀营威力拼发,所过之处横尸遍野,身首分离,血雾漫天。
郑高达已经司空见惯,但任玉山是首次见这样的阵势,一时都震惊了,跟后头捡人头都不觉得快乐,手不自觉的摸上自己的脖子,深感自己前时胆大包天,竟然会跟这样的阎王讨价还价。
一番想像,想的他后背汗毛直竖,举刀的手不由得更加勤奋,指望凌湙能看在他这么卖力的份上,容他将功补过。
千人羌兵营,叫两倍于他们的大征士兵砍瓜切菜般,围拢在月牙湖前的空地上一番冲杀,马跑不出圈,刀挥不出手,左右都是敌,前后无援手,渐渐的,有羌兵缴了弯刀下马要投降,但凌湙昂扬于马背之上,冷着脸只吐出一个字,“杀!”
士气一鼓而作,奔着领头冲杀,悍勇无匹的少年公子,望他挥刀百余次,次次蓬起的血雾里,都有一颗人头飞上天,那冷然肃穆的脸上,是一往无前的坚韧,是所向披靡的勃勃战意。
直到鸣鼓收兵,后续有补刀手在满地尸体里找活口,马上的众将士才恍然回神,这畅快淋漓的一战,竟是他们这十来年里打过速度最快的一战,没有主副将战前为部署兵力的多寡争吵,没有顾忌着缴械不杀的规定,更没有主将不动,放士兵冲锋做马前卒的事情,那领头的少年,自己就一马当先的往人堆里冲,叫他们怎么能裹足畏首?不能,自然不能。
榜样的力量是巨大的,尤其打样的还是个身份尊贵者,底下的兵将根本来不及思考,就被一股热血带动的往前冲杀,振奋人心的力量盖于人数优势,让这一场从后半夜打到天将白的战役,取得了胜负方伤亡数的最大胜利。
羌骑全歼,而凌湙方战损人数只三百不到,这对于从来倍于羌骑折亡率的北境将士,都是不可置信的一次大胜,任玉山抖着手听底下人报损,望着凌湙再没有半分质疑。
凌湙抹了刀上的血珠,接过幺鸡递过来的汗巾子擦脸,对着喊近前的斥侯问,“能分辨出后来的那一小队人么?找出接头的两个,我要看信。”
那斥侯咽着唾沫,恭敬度比之前更甚,嘹亮的嗓音响彻周围,“报告,能,属下已经让人将他们翻出来了,将军请随我来。”
凌湙摆手纠正,“我不是你们的将军,别这么叫我。”
那斥侯澄亮的眼神不打折,继续用嘹亮的声音应道,“是,将军。”
凌湙摇头,没再试图纠正他,跟他到了排成列的尸体旁,望着一列十个穿着羌骑甲胄,面容却是大征兵模样的尸体,沉默的接过了斥侯从尸身上摸出来的手信,展开凝目看去。
呼金石大人亲启:韩某诚邀您与千众部属入驻登城,城内备有美酒美人,金银亦可随意取用,今突震大人在城内逍遥不思蜀,某一想到贵亲兵将驻于月牙湖冷风粗食,竟卧立不安,特谴人来诚意相邀,望呼大人驾临寒舍,不吝欣慰。
凌湙左右翻看这手信,一时无法窥见韩泰勇用意,只觉他这信来的莫明其妙,若突震要使人来唤这些羌兵,派的该是他自己人,韩泰勇发的手信,根本邀不动这批人,他脑子糊涂傻了?竟干出这等惹人发笑之事。
他并不知道登城内韩泰勇的心绪不宁,突震的三千兵马,并不能让他高枕无忧,他知道月牙湖有人,并试探着让突震将人一起叫入登城,却被突震笑着打趣,说让他自己写信诚意相邀,那才显得够敬重,实则却是在等着看他笑话,嗤笑他庸人自扰,自不量力。
他们羌骑,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大征将领随便叫离入城?没有他的手令,韩泰勇的手信就是惹人发笑的话柄,害怕?与他私联的时候怎么不怕了?这个时候害怕,晚了。
韩泰勇如何不知突震有意拿他开刷,可他此时别无选择,他引羌兵入了城,又觉城内兵力少,想劝突震缩回凉羌,可突震并不肯受他左右,打着守株待兔的心思,定要坑一把大的再走。
韩泰勇此时被架在火上,前有忧后有虑,竟一时彷徨了起来,若能逃出生天,他也不想与武大帅正面相对,冲动过后,他开始担忧己方兵力不足,不仅在登城内强征成年男子入军,更想方设法想要将月牙湖的这批羌兵哄入登城。
登城明面他仍为主,实则突震把持了城防守备,他虽兵力多于突震,然而这时已经失了与突震平起平坐的资格。
一失足,他方知自己身后已无退路,只能咬牙撑着口气,强作欢喜,欣然接纳突震的反客为主。
凌湙可不知道他茶饭不思的心情,颠着手信思索,望着一地羌兵尸体,看任玉山带着几名百户拆解尸身上的铠甲,捡拾掉落满地的弯刀,聚马匹于一处,一时有什么念头在脑中闪过,却叫旁边陡然响起的一阵嚎哭打断了思绪。
却是那些被进献来的百余名女子,此时正蓬头垢面的抱在一起痛哭,王听澜找到了赵绍的尸体,正呆呆的抱着人坐着,赵围跪在旁边痛哭流涕,场面悲伤沉痛。
那些女子见凌湙望过来,纷纷止了悲泣跪地叩头,细如蚊蝇的声音此起彼伏,“多谢凌公子搭救,凌公子大恩,我等来世结草衔环,愿以身相报,凌公子,上次得您解登城之困,今次,我等愿以命相酬,求您再伸援手,救我等父兄于危难之中。”说着说着又呜呜哭出声来,以头呛地,对着凌湙苦苦哀求。
任玉山等一众奇林卫兵将瞪眼,皆不明白凌湙与登城的渊源,凌湙望着一地受了大罪的女子,沉吟道,“不必如此,都起吧!我既来了,自然是要想办法进登城的……”
说着说着消了声,眼睛望着被解了一地堆成小山的羌兵铠甲,嘴角渐渐挑了起来,声音也随即轻快的道,“郑高达,点兵。”
郑高达一愣,立即点头招呼人列队,他带的一千八百众,战损一百多,如今能征动的仍有一千六左右,待齐齐列阵后,就听凌湙背着手走了一圈,道,“众将听令,解甲脱衣。”
“是,哈?”挺胸擡头,正士气高昂的将士傻了眼的望着凌湙,却见凌湙反手指着地上的战利品,“换上羌兵战甲,拿上他们的弯刀,骑上他们的战马,我们……入驻登城。”
韩泰勇不是巴望着这里的羌兵能入登城么?
城,他入。
任玉山脚步动了动,想要请命他也去,可又知道有郑高达在前,凌湙并不需要他手里的兵,一时显得沮丧了起来,却突然听见凌湙叫他,“任千总,我这里有一个忙,能请你助我一助么?”
他只能带千人进城,郑高达作为这批人的上官,是必须与他一同去的,进了城,他会与他分开行动,这批人需要上官领导,那余下的千把人,就得找人统领,任玉山除了性子不怎样,领兵才能还是在线的,因此,他要他,去给武景同报信。
告诉武景同,他在城里,配合他里应外合抢占登城。
有突震这个活人在,韩泰勇就不必非要韩崝去逼杀了,判国之贼,人人得而诛之。
他是真不把凉州韩府众人的命放在眼里啊!凌湙都要替韩崝悲伤了,就是齐葙那边,他也要头疼,怎么才能将他姑姑一家,从诛九族的大罪里摘出来。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先前韩泰勇通羌只是信,只是各方口证,没人真见过他与羌人呆一起过,真要狡辩隐瞒,举全族之力是能侥幸逃脱的,然而,他偏偏就引了羌兵进城,整个登城都眼见为实了,辩无可辩。
韩泰勇引突震入城,是真的没给凉州族人留一条活路,哪怕他们之前千算万算,都不及他铁了心的要拽着全族老小一起死的决心。
这人当真是个弃六亲不顾之人,忒狠。
任玉山欣然领命,接过了凌湙速写的一封手信,点齐了剩余人马,与换了羌兵打扮的凌湙等人分道,一个往小凉山方向准备入登城,一个往凉州方向去截武景同。
嗷,我的爪子……为啥这么慢为啥这么慢……
哪天能舞成飞毛爪就是我的愿望,日更两万不是梦!
加油,努力,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