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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卫门前操练场上的士兵,随着郑高达前行的方向一路排开,待他站住脚,左右两侧的任玉山和几位百户正待对他拱手行礼,而操练场上的士兵也个个弯了腰,只待上面的头们行完礼,就该到他们口呼“将军威武,恭迎守备大人巡营”的号子了。

结果郑高达先跪了。

单膝杵地,双手抱拳,对着上头皮甲罩身的小少年,跪地口呼其为主。

满操练场的人都愣了,半弯了腰的士兵,和堆着满脸笑,准备招呼上峰的任玉山等人,都惊讶的望着一站一跪的两个人,半晌回不过神。

震惊之下让他们忘了言语,瞪着眼睛来回在二人身周瞟来瞟去,一时把对凌湙勋贵身份的猜测,直提到了王孙公子层面,任玉山甚至自觉了然了守备之职易主的原因,敢情这姓郑的背靠大山,有后台。

他就说这半夜敢闯卫所大门的少年看着不一般,果然,身份竟是个顶了天的皇家贵胄。

郑高达是从京畿里空降过来的,那他的主子当然也该在京畿,且武景同身侧的密友伙伴,扒着手指头数,就没这么年少的贵胄公子,指不定就是他这次出北境在半路上交下的。

早年京畿里的贵公子,特别爱改名化姓四处游玩,这自称姓凌的少年,不定就是哪个公门王府里,出门找新鲜的郎君。

任玉山想的额头冒汗,腰弯的越来越低,深觉自己前途无亮,别说上升守备,这奇林卫千总回头都指不定能不能坐稳,一时是又悔又慌,恨不能转头抽自己两巴掌。

让你拿乔装病不去陇西府,让你发邪火不看人,让你分不清事情轻重,贻误贵人要事,完了,彻底完了,任玉山,你这回彻底要成凉州笑柄了。

贵人都送到面前了,你不知道抓住机会,就活该你在千总的位置上蹉跎一辈子,永远升不上去,现在更好,等着被撸官降职打回原籍吧!

就是赵奔洪也小动作的戳着赵围后腰,以眼询问,“这是哪路神仙隐姓埋名出来耍了?”

赵围也懵的很,瞪着眼睛摇头,“我不知道啊!我就没问凌公子出自哪所贵门。”

这么一想,心潮就热烈澎湃了起来,他自小练功一日不缀,满以为到了年纪就能随父从军,然而大哥的意外落马牵扯出的营所肮脏事,让他被困置在家别无所投。

他也有一颗骑马征战的心,也想像父亲和大哥那样从军入伍。

赵围眼睛刷的亮如星辰,盯着上首的凌湙咬紧了牙关,没有什么比误打误撞投个有实力有背景的主子,更叫人欢欣鼓舞的事了,便连家门不幸的悲伤,此时都被冲淡了不少,只要他能起来,赵家早晚能重振往日威风,便连赵奔洪都小小捶了他一拳,感叹,“你小子,运气真不错,好好表现,好好干。”

一群人心念如电,望着凌湙和郑高达不作声,当然,也有不敢打扰的意思。

凌湙不知这些人所想,当然,也是没空揣测他人所想,望着郑高达直接道,“带了多少人?”

郑高达抱拳禀告,“属下担心军情紧急,先调了八百来援,后有一千慢一步跟上,前后当不超一个时辰就能来。”

凌湙边往台下走,边按了下他的肩膀,“来的好,我正缺人,起来,边走边说。”

两人一前一后,凌湙将月牙湖的发现简单给郑高达讲了讲,尔后便直接指挥,“将奇林卫的士兵和你带来的八百人拢一拢,我们去月牙湖,后续的一千兵马,你派个令兵去传,让他们直接往月牙湖去,不必再转道奇林卫了,等我们歼了月牙湖的羌骑,须立刻去小凉山堵人,郑高达,发八百里加急去并州,将这里的情况告知武大帅,登城危急,关内关外的百姓,恐随时遭殃。”

郑高达肃着脸边听边点头,等到了卫所门前,亲手牵了闪狮请凌湙上马,尔后才似想起什么一样,回头寻找奇林卫千总。

任玉山领着手下百户木着脸躬身向他行礼,观他一路言行,直至亲牵马绳,那心里一层层的猜测已经落了锤。

没跑了,这就是个化了名的贵胄公子。

郑高达可不管他们是个什么想法,替凌湙牵马举缰在他看来很寻常,不是凌湙,这一路他都指不定能安全进入北境移交差事,更别提升官迈入高阶将官行列的美梦了。

他对现在的身份很满意,尤其能为凌湙鞍前马后,就证明他并不比那些常侍奉左右的人差,不入刀营,他也能在别的地方替凌湙做事,总归殊途同归。

任玉山领头站前,行止自不比一般兵将,郑高达直接发问,“任千总?病可痊愈了?”

“痊、痊愈,痊愈了,末将拜见守备大人,望守备大人恕我等谎燃狼烟之罪,末将……末将……”任玉山直接领着身后兵将单膝跪了地,脸现赧然。

他称病负气不去陇西府的事,有心人一打听就能知因果,现又加了得罪凌湙的事,让他一时连开脱都找不出词来为自己开脱。

烽火狼烟,轻燃谎报,无论大小官职,都是杀头之罪,无人计较也就算了,郑高达若真要与他计较,他怕是要被扒掉一层皮。

遭遇夺官打击,蒙蔽神台的脑子越转越清醒,那冲动行事的后怕就越清晰,任玉山满脸大汗的低头请罪,再也不敢对郑高达起任何不满之意了。

刁难、排挤,给新上任的大人尝尝本地官场的下马威?呵呵,他之前脑子是叫猪油蒙了吧?是的,一定是。

任玉山悔的再不敢吱声。

郑高达倒没有纠缠他不敬的事,只沉声道,“狼烟之事,情有可免,本将军不怪你,起来,点兵随我主去月牙湖,之后一应号令,皆听我主调度,若延误战机,后果你当知晓。”

再之后又对着自己带来的八百骑同样如此吩咐,一应行止皆以凌湙为尊,旁人也不敢问凌湙身份,但见这里最高军职将领郑高达都对他唯令是从样,便也默认了凌湙的总指挥地位,拨转马头掉往月牙湖方向集结。

至此时,幺鸡才有机会上前与郑高达寒暄,拍了一把他胳膊龇牙,“郑大人,好威风啊!”

郑高达展开一抹开怀笑脸,对幺鸡拱手,“见过刀头,谢刀头夸讲。”

他们早一批人都是幺鸡的陪练,幺鸡的本事他们是服气的,尤其他还在凌湙面前最有体面,谁都知道后面人再本事,也越不过他在凌湙心中的地位,因此,对他,并不因些许智商上的优胜轻慢他,反都带着股亲切的尊崇。

武人以实力为尊,幺鸡就是再不聪明,就凭他能一打十的战力,也没人敢小瞧他。

刀营几人围着郑高达又捶又捏,纷纷透着熟稔,叫跟后头的奇林卫众人又一阵瞪眼。

怪不得这几个人敢在奇林卫大堂拔刀,敢情他们跟郑守备根本就是一个窝里出来的,瞧着那称兄道弟的亲热劲,尤其之前抵着任玉山脖子的黑小子,连郑高达都对其恭敬有加,这一行人,没跑了,定是京畿里哪个豪门里出来的部随亲卫。

甲一跟后头五味杂陈,他因为是老侯爷的贴身暗卫,对宁府嫡系的几个小郎都有了解,常往老侯爷跟前敬孝的几个,再多的声势,再富贵的装扮,从礼仪教养,到言行举止,看起来都贵气天成,威仪无双,可那前提里,都有宁府门楣上的标记,走哪都能叫人一眼看出是哪个门里出来的公子哥,让不知内里的人不敢不敬。

这个小五爷有什么?

听说出京的时候就是一条麻布裹身,连素日平常穿戴的锦绸氅袄都给扒的一件不剩,府里那位世子夫人,哦,现在是侯夫人了,一抹泪就唱“我可怜的儿,明明身份尊贵,却是连一片锦绸都裹不上身,苦啊~我可怜的儿!”

然后,宁侯府里私库里的东西,就叫她扒了大半,并着他们这些人一道给送来了。

来前以为的凄风苦雨,忧虑小主子身边无人可依,来后……这人前人后簇拥的赫赫威仪,令行禁止,挥斥方遒,他以为的近身服侍第一人选,根本就轮不到他,这小五爷身边,早有亲卫班底成型,便连新上任的凉州守备,他都能随意招呼,比起京里那些养尊处优,靠家门造势的小郎们,这个小五爷,真就属天生的将门麒麟子。

怪道给了酉一他们之后,连他们甲队也派了来,看来侯府扶持小五爷的心昭然若揭。

凌湙领头,举队与郑高达合兵,再有奇林卫的将士们凑的人头数,终于将将有了能与月牙湖羌骑一战的实力,一行千众,扬鞭打马,在太阳将落未落之时,又赶回了他们之前半夜停马驻足之地。

先一步派出的斥侯已经回转,就着沙土地给凌湙画月牙湖兵防,声音沉痛带着厌恨,“二十车女子都被赶至湖中,衣湿风冷,被冻的瑟瑟发抖,之后那些人……那些人拿刀逼她们脱衣献舞,三五个羌兵拖一人至湖畔枯芦苇荡里……有不堪受辱的女子当时就碰了刀尖,落了个、个……”

凌湙摆了摆手没让他说完,而是目光环视了一圈,望着围拢的几个百户,连同任玉山一起吩咐道,“一千羌骑,一个不留,能办到么?”

听了斥侯细报月牙湖情况的兵将,个个摩拳擦掌,咬牙切齿着点头,“能,但凭公子吩咐。”

于是,凌湙就指着月牙湖沿线的枯芦苇荡,“我刚测了下风向,临夜时强北风会转西,风速缓于白天,湖面昼夜温差会起薄雾,我这里有几包硝石,你们六个百户围成圈将湖测拢住,起西风时倒硝石于湖内,等半刻,待整个湖面上的雾气拢上月牙湖岸上的羌兵后,发动进攻。”

斥侯去探情况时,凌湙分派了四匹马执旗往四个方向驻足一刻,归拢着前夜探查的情况,估摸了一下西风向的概率。

月牙湖对向的芦苇荡属北,临岸的风向只有吹起西风时,才能让硝石雾起到最大效果,六百人弯弓搭箭,在雾起时,聚一点齐射,当能杀一波临湖岸的羌兵。

六包硝石都是一斤装,用的隔油纸包了装在身上,是准备带进登城,救了人后从穿水桥撤退时,迷惑人视线用的,之前幺鸡气凌湙不救人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他们有硝石在身,投一波在湖里,是有能将赵绍带出来的希望的,但凌湙愣是压着他没给动。

此时幺鸡的眼神又望了过来,王听澜正蹲在旁边仔细听安排,忽见凌湙眼神对过来,愣愣的回视,就听凌湙道,“幺鸡一直怪我没有拼力去救赵绍,王听澜,若你知道赵绍当时是有一线生机,只是需要用登城内已为质的百姓去换,你想我去救他么?”

王听澜眨了眨眼,忽然明白了凌湙的意思,望着已经分到六个百户手里的纸包,张了张嘴,半晌才哑声道,“我、我不知道,公子……我……”

凌湙叹气,摸了把额头,硝石雾一起,王听澜就会从中窥出生机,为免她心生怨怪,有些话,此时不得不点明,“武少帅会领兵逼近登城,韩将军藏羌骑于城内,若催动百姓出城为质,羌骑在后拔刀威慑,你当……能猜想出那时的惨状,王听澜,打草惊蛇的后果你我都承担不起,所以,我很抱歉,赵绍的命,我不能救。”

武景同那边只是佯逼,做的是逼姓韩的出走小凉山,放韩崝去与他撕扯,连同随州的三千兵马调过去,凌湙给他算满了人头数,都超不过万,而登城内,韩泰勇有五千私兵,外加羌骑三千众,还有在手的登城百姓为质,真要开了城门打上一波,以武景同顾忌百姓的心理,他能侥幸逃命都属万幸。

所以,对比素不相识的赵绍,凌湙心理的天秤往哪边倾斜根本不必细说。

他无两全之法,也做不到弃武景同不顾,到底也是他个人能力有限所致。

气氛一时跌到了谷底,王听澜捂脸默默流泪,赵围咬了牙开口,“若我哥知道能以一己之身拖延战事,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牺牲,公子,您不必懊恼,这形势本就不是您造成的,您能救了我跟王姐姐,现在又肯带我们回来报仇,这大恩,我们记在心上,永不敢忘。”

王听澜泪盈于睫,跟着点头,硬是止了悲音,“是,公子行事光明磊落,我不敢起任何怨怪之心,只恨是我时运不济,一次两次遭人算计,公子,我只有一个请求,若能抓到王听蕊,请交由我处置。”

王听蕊,便是韩泰勇的那个小外室,与王听澜是没出五服的族姐妹,但二人却意外的容貌相似。

王听澜泪目,解释道,“我是家中独女,父亲无子嗣承其位,族中便酌选了一族叔家的儿子过继,但我父亲并不同意,一心想替我择一门夫婿栽培,她王听蕊,便为了能使其二弟有家产可继,接二连三的算计于我。”

先是联合秦寿妾房将她算计给了韩泰勇,后就是这一次,假惺惺的来救她,却转头就将她送进了进献给羌兵的贡女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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