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卯时。
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东都,探清府门前的青石板还凝着夜露。
一辆青布马车自官道疾驰而来,车轮碾过碎石发出细碎声响,惊起檐下栖息的麻雀。
车帘猛地掀开,商北探出半截身子,玄色劲装衣角被晨风掀起,露出腰间挂着双生虎牙。
他顾不上整理衣衫,三步并作两步跃下马车,长靴重重踏在石阶上。
府内回廊蜿蜒,早起的探子们捧着卷宗匆匆而过。
商北认得这些熟面孔,却无心寒暄,只是抬手随意点了点算是回应。
他攥着怀中那封盖着朱砂急印的密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廊道里回响,惊起满院槐树叶沙沙作响。
远远望见清水楼飞檐时,他的呼吸愈发急促,额角沁出细密汗珠,在晨曦中泛着微光。
推开雕花木门的刹那,孟皓清斜倚在主位的檀木椅上,晨光穿过窗棂,在他苍白的面容上投下斑驳光影。
商北大步上前,衣袂带起一阵风,案上的竹简都跟着簌簌晃动。
他一把抓住孟皓清的手腕,目光急切地在对方身上逡巡:“益合!陆忠信上说你......”
话音未落,便被孟皓清挥开手臂。
“别动手动脚的。”孟皓清扯出一抹笑,声音却比平日虚了几分,伸手将歪斜的袖摆理正,“什么事情都没有,瞧把你急的。”
他端起案上茶盏,青瓷与杯托相撞发出轻响,氤氲热气模糊了他眼底转瞬即逝的疲惫。
商北却没被这故作轻松的模样骗过,重重在旁侧落座,檀木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少糊弄我!若非十万火急,你岂会连夜召我来东都?”
他盯着孟皓清眼下的青黑,喉结滚动,“到底出了何事?”
孟皓清沉默良久,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杯壁凸起的缠枝纹。
窗外传来更夫收梆子的声响,梆子声由远及近,又渐渐消散在晨雾里。
“二虎,有些话,我只敢说与你听。”他忽然抬眼,目光深邃如渊,“此事关系重大,连她们......都还蒙在鼓里……我可能时日无多了”。
话音未落,商北手中的茶杯“啪”地碎裂在青砖上,瓷片迸溅,茶水在地上蜿蜒成暗褐色的溪流。
他猛地起身,撞得桌案上的砚台都跟着晃动:“你说什么?!”声线里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眼底满是惊痛。
孟皓清抬手示意噤声,起身关好雕花木门。
晨光从门缝里漏进来,在他周身勾勒出细碎的金边,却遮不住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当郑启贤的阴谋、梁州的隐秘、还有那危及性命的代价被尽数道出时,商北只觉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他跌坐在椅中,怔怔望着孟皓清,记忆里那个永远从容不迫的兄弟,此刻竟单薄得一阵风就能吹散。
“所以,陈姑娘、赵姑娘她们......”商北的声音沙哑得厉害,眼眶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