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杰西卡跟他说了他的音乐越来越没有灵魂的那番话后，他又忍不住想，他二十岁时的那种状态终究是从何而来，为什么那时候的一切都可以如此纯粹美好？他为什么就不能像二十岁时一样，简简单单地爱着音乐的本质了？为什么要越来越在乎名利？
方卉曾让他静下心来心无旁骛地弹琴，可杰西卡却让他的心变得越来越躁动，杰西卡究竟带给了他什么？他们真的合适吗？
现在他觉得，任性骄纵的杰西卡于他而言根本就是一个错误，他和她订婚或许只是出于暂时的冲动，他对杰西卡那种狂热的迷恋更是不健康不理智的，如果继续维持这段关系，一定会后患无穷。
因为事实就是以杰西卡的性格，他们如果真的结婚了，那杰西卡对他的工作和生活很可能都会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她幼稚又强势，热情又扭曲，像是一个徒有美貌的怪物。
她不爱古典乐，也不尊重他对古典乐的感情，她就像一个讨不到糖就要捣蛋的孩子，甚至比那更糟。他已经弄明白了，她需要的就是他时时刻刻都把她看作最重要的，不停地哄她，纵容她的无理取闹。她就像一株疯长的变异植物，把他当成土壤，疯狂地从他体内汲取养分。
而他是人，不是真正的土地，他的心不会永远丰沃。
这样下去，总有被她榨干的一天。
因此他虽然是在最愤怒的时候对杰西卡提出的分手，但在冷静之后，他竟然不后悔自己将这句话说出了口。
晚上。
黎云赫一个人在酒店套房里喝着红酒，有些忧郁地用手机外放自己弹过的曲子。他反复地听二十二岁时自己弹的舒曼，和现在弹的舒曼，然后从未如此清晰地听到这其中每一处的区别。
他惊恐地发现，那些毒舌的同行说得没有错，得益于十年如一日的勤学苦练，他的技术无可挑剔，但在那些音乐最细微的地方，他已经变了，不是变得更好，而是变得生硬。
本该蕴藏在每一个音符中的感情，从真挚的深厚的，变成华而不实的。
他好像能从他近期弹得曲目中听出他浮躁的心态，听到为了继续被捧在神坛上，被大众尊为钢琴大师，他故意营造的那种装腔作势却内涵空空的虚伪——
他这是怎么了？
黎云赫心烦意乱，实在听不下去，他关掉手机上的音频，一个人坐在窗边望着繁华的城市夜景出神。
杰西卡说他明明没有进娱乐圈却退步了，在这一点上她竟然没说错。
她说错了那么多话，他都没有恨她，但因为她口无遮拦地说了这一句实话，他发现自己不能原谅她。
就在他想到杰西卡时，他从莫生咖啡馆取回来的私人手机响了。
他看到是来电显示是李助理，就接起电话。
“黎老师，杰西卡她的情况不太好，您过来看看吧！”李助理的声音慌乱。
黎云赫皱起眉头，心里咯噔一声，他知道杰西卡真的能干出很疯狂的事来，“她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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