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坟(5)
碧水剑正落在一处篝火之侧,光华闪耀,令狐冲调匀内息,站起身来拾回宝剑,便向山下疾奔。此处离谷口本不算远,没了王豹这瘸腿向导,他全力施展轻功,比来时要快许多。到得近前,四下里只见五岳剑派的弟子打着火把,远远散开,正在敲打草丛寻人。众葛衫汉子兀自燃起草药,在谷口处运功,好在烟雾并不浓重,隐隐见谷中亦有火光。
令狐冲脚下不停,一只手拿出傍晚时抢来的叶子,含在口中,另一只手拔出剑来。只管奋力向前,冲到那些葛衫汉子之中,便似虎入羊群,猛斩乱砍,勇不可当。
五岳剑派众人围拢来,见是令狐冲,均自胆寒,只等王虎说话。王虎心道:“若是师父在此,只得力战,没有二话。可师父不在,以令狐冲的武功,我决不可枉自送了性命,只好明天再来寻找兄弟。”他吹出一声长哨,向后退去,余人见首脑如此,更无战心,纷纷避退。
令狐冲杀死卜教仁的众弟子之后,见五岳剑派弟子均已逃散,也无追击之心,只管扑灭毒烟源头。他趴在地下,向着谷中喊道:“盈盈!大妹子!黄帮主!你们哪一个在此?”心中忐忑,只盼能有回音。
过了一会儿,听得一个细细的声音答道:“大哥哥,你退远些,我先出来。”正是蓝凤凰。令狐冲闻言大喜,远远爬开。又等了好一阵,蓝凤凰终于着地滚将出来,二人见面,彼此都是欢喜不尽。令狐冲见蓝凤凰满身尘土,形容憔悴,问她道:“大妹子,你怎样,盈盈怎样?”
蓝凤凰道:“教主没事。谷中尽是毒烟,咱们人多药少,有些儿折损。好在众头领都内功深厚,除了黄帮主,别人都没事。”令狐冲问道:“黄帮主怎么啦?”蓝凤凰道:“黄帮主奉了教主之命,一直在东边儿压阵,可是西边儿毒烟越来越淡,东边儿却越来越浓。他八十多的老头儿啦,终究抵不住,门下帮众也给毒倒许多。只他女儿跟几个大弟子还在追随教主。”
令狐冲叹道:“我只将一头儿的毒烟扑灭,却忘了山谷有两头儿,另一边自然也有人燃放毒烟。真是蠢材!”想到黄伯流带了儿女部属,千里驰援,却落得如此下场,心中甚是难过。又问:“咱们现在怎么办?”
蓝凤凰尚未答话,却见谷中又有动静,似乎是五毒教门下弟子,闭气匍匐而出。诸女之中,只一人服色不同,给人搀扶起身,令狐冲定睛一看,喜出望外,奔过去牢牢抱住,道:“盈盈,你没事就好,我心里怕得很。”
任盈盈道:“多亏你把这些放毒的奸贼杀散啦,我们先在谷中掘坑避毒,后来西边毒烟渐散,我就知道是你,桃谷六仙可没这般机警。”
令狐冲道:“那六位桃兄,已给我师父杀了。”任盈盈嗔道:“你还叫他师父?”令狐冲道:“唉……叫惯了。”然后又将别来经历,如何炸死卜教仁、打败岳不群等事,说与她听。
任盈盈闻言甚喜,两口子只顾手拉着手,细细说话,也不理会旁人情形。忽听有人喊道:“这两个叛徒,狗贼!怎不一刀杀了,还等什么?”另一人道:“不可造次,我去禀告教主决断。”乃是计无施,急急奔将过来。
令狐冲这才见众人均已脱险,果然除了天河帮之外,未有缺失。老头子、祖千秋等人俱在,只不敢来打扰他夫妇相聚而已。计无施躬身道:“启禀教主、令狐公子,拿到了黑白双熊,属下不知怎生处置,请教主示下。”
任盈盈道:“捆起来先带着,咱们到旁边山上的房屋里去看看。”这回却是令狐冲引路,众人一齐来到那两间农舍之外。此时篝火无人照管,已经熄灭,司马大带领部属,再行拾柴引火,又将屋中三具尸身草草收拾了。
众人困于谷中多时,苦受煎熬,早就怒火填胸。便有那等粗豪汉子,坐在地下,拿起五岳剑派弟子留下的羊肉、干粮,边吃边骂:“嘿嘿,五岳派的杂种羔子们倒会过日子,拿毒烟想熏死老子,自己却在这吃肉喝酒!”有人拿酒来喝,骂道:“吃羊肉算什么?该把他五岳派的王八蛋都烤来吃了,那才痛快!”又有人调笑道:“老兄怎要吃人?莫不是黑白双熊的弟子?哈哈!”嘈杂不已。
黄静伤心父亲之死,跟几个师弟远远坐在一旁,守着黄伯流的尸身,默默垂泪。任盈盈走过来道:“黄姐姐,令尊尽忠死节,遗体这就火化了罢。以后你就是天河帮帮主,我不会亏待你的。”黄静等人哭拜于地。
令狐冲但觉筋疲力尽,也顾不得吵嚷,见长鲸岛众人收拾完毕,就在屋中木板床上躺了,昏昏沉沉睡去。待再醒来之时,已然天光大亮,外头却仍是吵闹不止。
只听老头子叫道:“他妈的油浸泥鳅,看你再往哪里跑去?你们在东边谷口放够了毒烟,害死我两个弟子,这会儿还想来请功?叫你知道老爷的厉害!”又有鞭子木棒击打之声,跟着有人惨叫不绝。又听蓝凤凰劝道:“老头子、黄姐姐,你们别打啦,别吵着教主用饭。”
令狐冲晃了晃头,撑起身子,见任盈盈坐在身旁,果然正在吃东西。他凑过去笑道:“吃早饭怎么不叫我?”任盈盈也笑道:“什么早饭?已经中午啦!你睡得死猪一般,怎能叫醒?”夫妇二人亲亲热热的凑在一起,调笑了一会儿,吃饱了饭,这才出门。
只见游迅跟一个五岳派的弟子都被捆在地下,鼻青脸肿,旁边树上捆着黑白双熊,却是无碍。黄静跪下说道:“启禀教主,就是这奸贼带人杀了我哥哥,求教主准许属下报仇!”说罢往那五岳派弟子身上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