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伏(1)
众人虽未商议停妥,却也不敢过多耽搁,无论城郊还是城内,总归要到长安城去求医,又何必事无巨细的打算?当下整治车马,准备出发。
令狐冲道:“适才情况紧迫,走得匆忙,还没收拢我风太师叔的骨灰呢,我得再去那棺材铺一趟。”司马大捧上一个小瓷坛,道:“小人已替令狐公子办妥,不必再去啦。”令狐冲称谢不已,众人走下楼来,见已套好三辆马车。
令狐冲抱着任盈盈乘坐一辆,老头子、计无施、黄伯流等人乘坐一辆,另有几个重伤者乘坐一辆。昨夜混战,死伤数十,尸身却也顾不得了。十几匹马拨给轻伤者骑乘,余人步行,急急往长安城赶去。
到得傍晚,已近城郊,令狐冲跳下车来,跟计无施等人一起步行,老头子大腿受伤,留在车中。计无施道:“城郊农家,怎装得下咱们百多号人?”
祖千秋道:“一整个儿村子,怎么装不下了?只是村民人多口杂,难免走漏风声,须留他们不得。”令狐冲道:“万万不可。咱们先进城求医,盈盈身子虚弱,得好生调养一阵。”计无施道:“咱们这样进城,太扎眼了罢?”
令狐冲自然知道这许多武林豪客,若是浩浩荡荡地进城,大为不妥。长安城临近华山,城中岂能没有跟华山派交好之人?岳不群的几个老朋友,他都认得。万一有人通风报信,必生祸端。当下说道:“咱们先去瞧瞧城门关了没有,再做计较,好不好?”
计无施点头称是,两人上马疾驰,不多时便来到长安城下。此时城门尚开,人流来来往往,竟有许多武林人士。有背长枪短棍者、有挎刀持剑者,还有僧道乞丐,一见便知是身具武功之人。守卫官兵毫不理会,自顾谈笑。
令狐冲心中大奇,过去拦住一个单身汉子,客客气气的道:“老兄,天快黑啦,怎地这会儿出城?”那汉子抱拳还礼,道:“请教你老弟的万儿。”令狐冲笑道:“小弟是来投奔梁老拳师的,却看见许多英雄好汉,城中莫不是有什么大事?求老兄指点一二,小弟生怕冲撞了哪位武林前辈。”
那汉子道:“远近都知道梁老拳师好客,又肯提携武林后辈,老弟要去拜师么?”令狐冲道:“小弟是他家远房的亲戚。”那汉子笑道:“梁老拳师在千斤庄上吃酒席呢!霍庄主人称‘钢鞭铁牌千斤重’,外家功夫猛悍绝伦,在武林中大大有名。老弟既然是梁家亲戚,不妨径去,霍家必然招待。”
令狐冲心想:“霍权是我师父好友,这些事我门儿清,还用你告诉?”做出满脸羡慕神色,道:“老兄一定是千斤庄的座上宾了,交游广阔,教人好生佩服!却不知霍庄主摆的什么席?小弟没有贺礼,可有点儿怯场。”
那人果然甚是得意,道:“霍庄主明着是做六十大寿,实则是出了多年的一口恶气,老怀欢畅,怎会计较点点薄礼?岳掌门的大礼,已足够他受用啦!老弟又有梁老拳师的面子,只管去。”
令狐冲问道:“是华山派的岳掌门?”那汉子笑道:“早就是五岳剑派的岳掌门啦!你猜是什么大礼?”他卖一个关子,本知对方回答不上,跟着续道:“乃是‘万里独行’田伯光的项上人头!”令狐冲禁不住“啊”了一声。
那汉子道:“田伯光这厮厉害得很,当年将霍庄主的二小姐……这个……嘿嘿,采花贼的勾当,咱们不必细说。霍二小姐上吊自尽,霍夫人抑郁成疾,距今已有好几年啦。霍庄主武功虽高,却也未必胜得过田伯光,况且那淫贼轻功了得,又往哪里找他去?只好含恨忍辱,如今有岳掌门帮忙,报了此仇,可不是扬眉吐气么?”
令狐冲点头道:“不错!不错!”心中却想:“当初田兄为了将师父师娘引下山去,好来思过崖找我,在长安城中连做七件大案,其中便有这一桩。他待我义气深重,相陪来到华山,于我是丧友之痛,可于霍庄主而言,实在是天大的喜事。”
那汉子道:“因此霍庄主凭空添了一岁年纪,摆寿宴来庆祝一番,也好教江湖上的朋友们知闻,他千斤庄有五岳剑派做靠山,可不是好欺的。”
计无施一直牵马站在旁边,此刻忍不住道:“他自己没本事,不能给女儿报仇,仰仗旁人,有什么脸面?自家偷偷哭一场便罢了,还要大摆筵席,奇哉怪也!”
令狐冲忙道:“多谢老兄指教,小弟这就进城去啦。”当下拱手告别。又对计无施道:“你别笑话霍庄主大摆筵席,他可帮了咱们的大忙。只要十几人分作一伙儿,便可大摇大摆的进城,守城官兵显然已给霍家打点妥当,并不来问。咱们混在人群中,谁能发现?”计无施连称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