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泪(4)
任盈盈道:“此等劝降之语,断不可信。你们放下兵刃,这群狗贼还不大杀特杀?”
仪琳道:“当时也还没有。众师姐妹乱作一团,有些年幼无知的,便扔下剑来,也有力战不屈的,便给打伤了。总之……大伙儿都给捉住,他们一个个问了姓名法号,然后将七八个师姐并于嫂带走了。我们不依,汤英鄂说奉了掌门人号令,要带她们问话去。然后我们剩下的众人,都给关押在无色庵内的禅房之中,挤得满满当当。”
令狐冲沉吟道:“有什么可问的呢?要远远的带去华山问话么?”
仪琳道:“我们初时疑心他们要拷问剑阵图谱,但只商量得几句,看守的嵩山弟子就大声呵斥,不许我们说话。一直挨到入夜,又有三个人来,要领郑萼、秦娟两个出去。我大着胆子,起身问道:‘你带她两个干什么?白天带去的几个师姐,怎地又不回来?’那为首的自称叫做孟庆龙,是汤英鄂的大弟子。”
令狐冲心道:“我只知你素日羞怯,不想也有如此刚勇的时候,原不该把人看扁了。”
仪琳续道:“那孟庆龙言语颇为和善,当众安慰了我几句,说是仪文师姐叫她俩去给自己作证,只要说得明白就好,决不动用刑罚。又说许几个人出去,做些饭来给大家吃。我……我便信了他的,又再坐下。郑萼、秦娟两个只道可以讲理,也没抵抗,随他去了。”
任盈盈道:“只怕没有这般容易。”
仪琳道:“是啊,我……我真是个傻子。又过了好久,外头乱起来,有打斗声响,只听于嫂喊道:‘大伙儿快逃!恶贼要将你们先奸后杀!’众师姐妹都是大惊,合力撞开房门,就见看守的几个嵩山弟子正在追打于嫂,于嫂头发乱蓬蓬的,已受了伤。”
令狐冲虽然明知结果,但听仪琳这般细细诉说,一颗心仍是悬了起来,问道:“然后呢?”
仪琳道:“我们自然要救于嫂,况且她绝不会无故胡说,到了这种地步,怎还能任人宰割?可惜众师姐妹多有受伤的,我们又没兵刃,只得拳脚上出力,依仗人多,先将门口的几个敌人杀了。”
令狐冲叫道:“杀得好!”仪琳道:“可只杀了看守之人,终究无用。过得片刻,玉音道长领着一群人冲了过来,喊道:‘尼姑们叛逆作乱,快拿下了!’咱们虽是空手对敌,却再没有侥幸之心,宁可和这群恶贼同归于尽,都是死战不退。我只觉敌人越来越多,身边的师姐妹却一个个倒下,越来越少……”说到此处,终于忍耐不住,又哭起来。
哑婆婆扶着她坐下,道:“好孩子,你歇一歇,我来替你说罢。”仪琳咬牙点头。哑婆婆缓缓地道:“他们如何吵闹,我原是不知道的。我在悬空寺中做完了打扫功夫,就回去找不戒,却见恒山别院中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桌椅板凳都是乱七八糟,连剩饭也没人收拾。”
不戒和尚道:“我平日都是仔细收拾的,否则你劳累了一天回来,见到这些,岂不生气?”
哑婆婆道:“我立时警觉起来,趁着夜色,上去见性峰察看,见有许多外人,执了兵刃里外巡视。我来到白云庵外,贴着墙溜到窗下,想要跳进屋中,却听见许多无耻言语。我忍着恶心听了一阵,知道屋内是一个姓汤的、一个姓封的、一个姓丛的,另有六七个人,都是他们的弟子,彼此师兄弟相称。”
令狐冲心道:“一个姓封的、一个姓丛的?莫不是剑宗那两个余孽?”
哑婆婆续道:“那姓汤的说:‘掌门师兄给的名单上,还有这八个没死,二位贤弟既有雅兴,我岂可不成人之美?你们只管消遣,天亮之前杀了便是,谁也发现不了。’姓丛的老贼说道:‘汤师兄真是妙人,咱们兄弟向来是一处玩乐,今天怎能例外?依我说呢,见者有份,再算上几位贤侄,咱们一人一个,谁也不用眼馋。嘿嘿……这可比院子里的姑娘有趣儿得多啦。’那些小崽子们都高兴起来,连声道谢。”
令狐冲自然听得懂这些言语,气得睚眦欲裂,但碍于仪琳在此,不愿口出污言,只得强自忍耐,心道:“这等淫贼,也敢叫做名门正派,真是给人羞死!”
哑婆婆道:“我点破窗纸,向内一看,果然见仪文、仪真几个人在内,都给点了xue道,扔在地下。这几个恶贼挑拣了一阵,见人不够分,那丛老贼又指着于嫂,好生嫌弃,教拖出去先杀了。一个小恶贼道:‘师父,弟子见那尼姑堆儿里,有两个美貌的大姑娘,不如我去拿来,孝敬你老人家。反正几百个人,多杀两个,岳师伯也发现不了。’那汤老贼点头称赞,叫他带两个师弟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