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杀死了知更鸟·七
将森文自尽的消息上报之后,机构终于解除了燕照雪的“强制保护措施”。赶到现场之时晏已经将森文的尸体放了下来,一脸看淡生死地抱胸对着屏幕。
“有什么发现?”燕照雪凑过去看了一眼,复杂的屏幕上滑动着密密麻麻如蚂蚁爬的代码,只剩左下角一扇小窗还在直播着虚拟世界的画面。
“……”晏一副杀了我吧的表情地擡起头看了他一眼,“我刚刚还去教室看了一眼,所有人都睡在那里,头上带着类似于VR一样的耳机设备。”
“我来我来我来。”璐璐抱着笔记本从燕照雪身后冲了过来,抢过一把椅子冲在电脑面前,把晏直直撞到了尽头的墙上。
“尸体呢,有什么发现吗?”
晏哀怨地从滑轮椅背后爬了起来,“表面上看是自杀,不过……”他拍了拍身上的灰,从兜里掏出一个证物袋递去,“他的移动终端。”
未解锁的屏幕上还加载着播放到一半的音乐,燕照雪轻轻点开,正是王夜上吊之前听的那首。
“这首歌叫……”他皱了皱眉,“纳吉尔法。”
晏对上燕照雪沉重的视线,轻轻嗤笑一声。
璐璐茫然地从电脑后擡起头,“纳吉尔法?谁啊?你们认识?”
“能不能查到森文的发信记录?”燕照雪扯开了话题。
“我不觉得森文是纳吉尔法,”晏靠在桌角摇摇头,“又要直播又要杀人还要入侵中央系统,他也太忙了。”
“发信记录……至少这台电脑上一切如常,没有什么异样……”璐璐嘀咕着,紧紧盯着笔记本上疯狂跳动的数字序列,“我正在寻找后门程序,如果顺利的话很快就能停下虚拟世界。”
“这个虚拟世界是什么情况?”
“嗯……可以理解成多人在线大型VR游戏,以现实世界的校园作为蓝本模拟,所有玩家也是预设好的模型,由于大家都是穿校服的关系,还原程度相当细节且真实。”璐璐摸着下巴,“除了某些实在是难以预测的事情,比如最开始贺贺被砸的手枪。”
“还有某人特殊XP的猫猫头过膝袜。”
“咳咳。”晏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那我方队友的一些特殊能力呢,在这个世界也存在吗?”
“从晓笙带着的可可来看,应该也是被放入预设模型中了。”
“有晓笙、钟晚和贺今三人的预设模型本来就很奇怪,”晏靠坐在桌边,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我们是今天才插班进去的,知道我们行动的人……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什么?”璐璐瞪大了眼,“不仅机构里出内鬼,队里也有叛徒?!”
“不一定是队里,但应该是我们熟悉的人。”燕照雪掐了掐眉心,“破解得怎么样了?”
“百分之九十九……一百!”璐璐的欢呼声戛然而止。蓝屏映照下的脸孔褪去了血色,她擡起迷茫的眼为难地看着期待满满的燕照雪,“这个后门程序……不是从外界控制的。”
燕照雪差点把椅子掀了。晏猛地擡起头,脸色变得很难看。直播间里那些压根不符合能量守恒常理的机器人还在依据预设程序为非作歹,弹幕举行着一场网络暴力与杀戮的盛宴,仅剩的幸存者在死亡的痛苦与折磨中茍延残喘。
“如果让他们强制下线呢?”
“对于这种深度VR世界,非正常登出可能会对神经造成不可逆的损伤,我不建议尝试。”
“去他妈的——!”燕照雪一拳头将墙壁锤得摇摇欲坠。
“我可以辅助他们!”璐璐吓得缩了缩脖子,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但首先,必须想办法跟他们取得联系,告诉他们情况。”
“要能联系到还需要等到现在?”燕照雪揉着眼睛,焦急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晏依然坐在桌角,半垂着头犹如一尊思索的雕像。多年搭档的默契让燕照雪立刻意识到他似乎在隐瞒些什么。
“……你有办法?”
“有,”晏苦笑着擡起头,“如果你们不问我是怎么做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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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今看着杏的尸体背对着她俯面栽下,血沿着石子路的纹路蔓延开来,机器人冰冷的枪口冒着火热的硝烟。
血浆在夜幕中凄厉地绽放,犹如被飓风扬起的冬梅,犹如残烛摇曳拖拽的虚影,带着残忍的温热攀附在皮肤上,融化进毛孔,透析入骨髓,唤醒了残破记忆中那一点点血的气味,走马观花的记忆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她看着那黑漆漆的洞口,仿佛听见了身后疾驰的枪声,仓促的子弹迫切地追逐着脚后跟的足迹。她的嘴里似乎还在呼唤谁的名字,却迟迟得不到回应。愤怒的她突然停下了逃跑的步伐,视野中充斥着无边无际的血,惨叫、求饶、恸哭不绝于耳。她无法停下,也似乎无心停下,有什么东西灌入了她的身体,犹如无悲无喜的神明对侵犯了圣意的人类肆意降下惩罚。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她并不想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