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然后她就被一只手拎住了后衣领,拽到了旁边。
魔头幽蓝的眸子眯起,将她上下扫视一通:“拜那破树有什么用,不如拜本尊。”
荆明月笑容僵住,她看着旁边有路过的女眷扫过来一眼,和身边的人嘀咕着:“两个神经病,有郎君了还来拜什么……”
萧戮看着她:“你想求和谁的姻缘,和本尊说说。”
你自己都没老婆,我就算真求姻缘也不能拜你啊。
荆明月也在心里和零七吐槽吐槽了,计划落空,她意兴阑珊:“多谢魔尊的好意,不必了,我现在又不想求了。”
“你不是喜欢你师尊?”
“现在又不喜欢了。”
“如此反复,当真有我离恨天的风范。”萧戮视线扫过她被风吹起额发露出微沉的眉眼,心中微动,突然道,“不如你与我回魔宫吧。”
他还记得这人的皮肤有着怎样叫人颤栗的温软,再好的法器也比不过,只用指腹轻轻摩..挲就足够叫他兴奋得想将其蹂..躏碾碎。
还有那脉搏和心跳,那样的有力,血管下像是流淌着他们太郯河的岩浆一般。还有她望过来时候,那漆黑无所畏惧的狐貍眼。
明明只是个蝼蚁,却怎么有这样大的生机和胆量呢?
零七激动提醒:“萧戮攻略值+2,宿主加油啊,成功又进了一步。”
荆明月原本应该是该高兴的,但是她一想到方才零七和她说的,攻略值没到二十五说明这魔头压根没把她当人看。
初期涨个攻略值都那样费尽,这魔头着实是有些不是人了。
于是荆明月拧了眉,凝眉看他,反问:“魔尊原本不就是想把我带回魔宫的吗,如今怎么又和我商量起来了?”
“不一样。”萧戮看着她的眼神微变,舔了舔有些猩红的唇,擡手去碰她的脸,却被荆明月一个侧头躲开了。他也不恼,收回手摩..挲了下指腹,好声道,“不是作为人质,是作为本尊麾下力将,你有什么要求尽可以提。”
“可以啊。”荆明月摊手,“我现在就可以入魔尊麾下,我就一个要求,把我身上灵蛊解了,并且不许再下什么奇怪的东西在我身上。”
“那不行。”
拒绝的很干脆,萧戮没有一点羞愧,理所当然的道,“若是灵蛊解,你一定会跑,本尊不能留着一个随时会背叛的人在身边。”
“哦,那算了。”荆明月表示拒绝。
“反正你也是要随我回离恨天的,与其用人质的身份和我回去,倒不如用本尊亲信的身份回去。”萧戮摇摇头,“你莫要以为你师尊就是什么好东西了,正道那些道貌岸然的东西,也就是表面上装得好,实际上有的人骨子里比魔修还要糟污。”
荆明月一言难尽:“你这是在说魔修骨子里糟污?”
这样有自知之明?
“本就众所周知的事情,有什么说不得的。”萧戮怪异看她,“你第一天才知道魔修本性?”
魔修确实是在糟污之地供养出来的东西,天生冷血情感淡漠,但是越是如此的魔修,血脉就越强大,天赋越是上佳。
所以这些在世人眼里骂人的词汇,在魔修这里都是夸奖之词。就好比正道之人被夸君子,但是这个词在离恨天要是你敢对哪个魔修说,一定会被揍得鼻青脸肿。
话不投机半句多,荆明月已经放弃和他交流。
她准备回客栈,然后找准着时机和往酒水里下点药。
荆明月脑中想着千万种保险的下药方法,脚步直直的向前走去,压根没注意身后的萧戮看着一个个虔诚下拜的少女,幽蓝的眼底闪过一丝异样。
感情啊,作为血脉最强大的魔修,萧戮可以有极高的修炼天赋,但是相对的,他骨子里的血也是最冷漠的,心脏亦是所有魔修中最坚..硬的,似乎永远也无法另其跳动。
却无人知,拥有一切的萧戮简直对心脏的跳动要着了迷了,在他幼时修为还没有那样强大的时候,和同血脉的兄弟斗争去抢什么的时候,那时候激动的时候心脏都在颤栗的感觉叫他几乎要上瘾了。
还有那时候,侍奉他几十年的乳娘被几个兄弟残忍弄死的时候,那时候他心脏还是有些微末的感觉的,虽然只有一点,但是也足够叫他回忆那余味很久很久了。
魔宫里的人都说,感情最是累赘,那些正道修士多少因为这些感情走火入魔,被心魔所杀。所以修魔才是大道所向,它屏蔽掉了这最没用,修仙一途最不需要的东西。
他们皆臣服于尊主天生压制的血脉,和强大的修为,以及最无情最狠辣的手腕。他们无比渴求的这样的血脉和力量,但是谁又能知道,几百年甚至于往后数千年没有丝毫感情情绪的滋味呢。
那种无边的孤寂,一眼望不到头。即便是将整个离恨天和云泽都一统了又如何,那只能带来最短暂的兴奋和战栗,等之后便再无能叫他愉悦的事情了。
而,此刻,他终于对旁的事情有了几分兴趣。
萧戮回想起从谢清衡面前将荆明月带走的时候,谢清衡那不复从容,浑身战栗克制杀意的眸子。当真有那样的痛苦吗?
魔头的心底克制不住的好奇起来,当真情被辜负时候的心痛,到底能有多痛?
他悠悠的踱步,跟上了荆明月的脚步。
“上次问你的,你还没答。”
荆明月还在想着怎么下药的事,闻言还有些没缓过神来,回头看了他一眼:“什么?”
“你也有动情的时候吗?”
萧戮特意绕到前面,瞧着荆明月沉静的神色,这种毫无波澜的样子,让他想到在玄天宗脚下的那个小镇上的时候,她对那个所谓的师兄生死不问的模样,而那师兄倒是明显对她有些意思的模样。
实在是有意思。
这魔头好奇心怎么这样强?
荆明月额角跳了跳,不想多说。
但是,魔头明显很是能脑补:“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叫你这般不敢提起,是你师尊?这事我都已经知晓了,有什么不可提的?难道是被伤的太深了?”
荆明月脑中衡量了一番,这魔头天生感情匮乏,所以对此好奇也是可以理解的。丰富的经验竟然更能忽悠住他,让他觉得自己厉害。
“当然是有的。”荆明月做出一副沉重的模样,编故事的时候毫不手软,“但是太过沉溺与感情不利于修道,所以我毅然决然的斩断青丝,一心向大道。”
“从前的种种都是已如烟云般散去,情深不寿,这种东西还是浅尝即止的好。”
瞧瞧她这完美的自控力,当断则断的无情,快刀斩乱麻的利落,这魔头怎么能不这服?
“为情所伤的时候,到底有多疼?”那双幽蓝的眸子都因为兴奋导致瞳仁竖起。
“比你给我下的噬心蛊的疼,还要疼一百倍。”荆明月信口胡编。
魔头按了按不会跳动的心口,唇角咧起,喃喃自语:“是吗,本尊倒是想体会一遭。”
可惜了,他是天生的魔修血脉,注定是感受不到这样的感情呢。
荆明月回头望他,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来:“???”
这魔头的病还能不能治了?
零七小声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放心,你会体会到的。”
宿主可是感情杀手,情感粉碎机。它至今还记得上一世界的那个暴君在宿主脱离世界的时候差点疯了,要拖着整个王朝去死也要威胁宿主留下。
那宛如疯狗一般,差点没一夜白发,可宿主走的时候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甚至于,在刚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宿主还心有余悸的和它道:“我辛辛苦苦教导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他,甚至于冒险舍身救他,帮他保住王朝。他竟然恩将仇报,还说恨我,最后了还想弄死我。好险,差点就走不掉了。”
零七沉默:“有没有一种可能,此弄死非彼弄死呢?”
那些个世界宿主招惹的各色俊美男人们,在最后关头宿主挥挥衣袖说告别就直接走了,哪个不恨死她了,很显然宿主并没有这样的自知之明。
“我明明对他们那样的好,可是他们最后的时候,看着我的时候都像是想将我生吞活剥了一样。”荆明月每每想起,皆是觉得难以接受,所以后来她压根就不回想起了。
零七只想说,不要招惹快穿者,尤其是宿主这样的,会变得不幸。
很显然,萧戮并没有这样的觉悟,他思及今日荆明月主动拉着他的感觉甚是好,于是十分自然的将手递了过去。
荆明月:“???”
萧戮道:“不必不好意思,这是给你的赏赐,牵着吧。”
神特喵赏赐。
荆明月擡脚就走,这神经病谁愿意赶紧带走吧。
下一刻,浑身一阵噬骨的疼叫她一颤,唇色一瞬惨白。定住脚步,这疼也就一瞬,转身看去的时候疼痛已经褪..去了,那魔头眉眼深邃,幽蓝的眼睛就带着冰凉的笑,弯唇静静的看着她。
这神经病!!
荆明月站在原地权衡了一瞬,忍着郁气,擡脚上前认命的牵住他的手。
萧戮幽蓝眸间才露出满意的神色,指节轻轻的勾住她的指节,慢悠悠的跟着荆明月的步子走去。
魔头并不想回去,他在街上看到看很多感兴趣的东西。
路边的顽童大哭着要吃糖葫芦,他娘亲跟在后面好生哄着,买了一根小的才将人诓走了。
路边的染坊里,男人从车上卸下了大桶装的染料,门里走出来个妇人给他递了水拿了汗巾替他擦了擦满头的汗。
书院里,先生拿着戒尺在严厉教导学生们,但是却毫无发..泄之意,只有恨铁不成钢的苦心。学生敬畏的应着是,不敢有丝毫不满。
还有许多许多……
原本眼里毫不起眼的蝼蚁,却宛如活了起来了一般,变得无比生动。他们好像身上有魔头都没有的东西,那些东西比魔头如今拥有的一切都似乎要更寻常却也更珍贵。
魔头意识到了这一点,一时间幽蓝的眸子都不悦的眯了起来。他并不能明白自己为何不悦,但是他清晰的感受到了那样不爽的滋味。
本性上,他依旧是那个喜欢去毁灭一切的魔头,就比如如今看到这些令他不悦的一幕幕,他还是想将那些他没有的,也永远得不到的珍贵东西都毁掉。
但是他没有动手,他十分清楚,他想看着这些东西,构想着自己得到这些东西。
这些好并不是没有人给他,身为魔尊之子中血脉最纯正的那一个,他什么都有。那些奴仆们争先恐后的想要效忠,那疯魔的样子,却叫人提不起来兴致。
可是想起那个奶娘的时候,心里依旧是早已经没有什么感觉,奴婢为主子而死本就是他的荣幸。
荆明月跟着他身后,几乎要麻了,也亏得这一世她是个修士,体力要比凡人时候好很多。
傍晚了,家家里都飘出来了饭香。
魔头匿了身形,随意走近了一家院子,就看见下午街边见到的那对母子。母亲着着粗布麻衣,正在灶台边炒着菜,肉香味迎风飘了十里。那孩童流着哈喇子正拽着娘亲的衣角,嚷嚷着咬吃。
母亲笑骂了句馋猫,夹了筷子肉,吹了吹递到了孩子的嘴边:“尝尝,熟了没?”
“熟了熟了。”烫的嘴里哈着气,还想着吃。
那肉一定很香,荆明月也馋了,她拉了拉魔头的袖子,道:“咱们去吃红烧肉吧。”
魔头兴致好像并不高的样子,也没说吃不吃,转头就走了。那一袭玄色长袍,在晚风里清晰的抖动了些,和渐暗的暮色几乎融为一体更显得有些阴森和晦暗。
荆明月猛然想起了自己的任务,她正好可以趁着晚饭的时候动手啊。
这样一想,她赶紧追上了魔头的步子。
荆明月当真想不到,作为一个魔头,萧戮竟然会这样的矫情。
究竟是如何矫情,荆明月也说不上来,她觉得大晚上魔头不回客栈在路上闲逛的行为当真是很有病。
这里的上巳节还有夜市,魔头一身宽大的黑衣游..走在这其中,自己拿了一个狂拽酷炫的金色面具,还要拿另一个憨憨的猪头面具给荆明月。
荆明月实在不想惯着他了,将面具放了回去:“魔尊,要不你慢慢逛,我回客栈睡觉了。”
这里没有灵气,荆明月本来损耗的灵气还没有补回来,又被魔头拉着到处西瞅瞅东望望,看了一下午,这回体力是真的耗尽了。
本来她还计划着今晚把这魔头药倒,怕是还没药自己就先倒了。
萧戮看着她眼底的乌青之色,总算大发慈悲,开口道:“回去吧。”
荆明月松了口气,正欲转身就走,却不想手腕被指节修长的大掌一把攫住。那冰冷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腕间的脉搏命门,叫她一瞬间毛骨悚然,然后她就被拉到了一个宽阔又冰冷的怀里。
腰腹被这魔头的铁臂圈住的时候,荆明月几乎怀疑他是不是想当街杀人。
但是,没有,她被萧戮打横抱了起来。
萧戮看着荆明月几乎绷不住的表情,狐貍眼中克制不住的杀意,原本郁闷的情绪一扫而空。
“乖些,你累了,我应该抱你回去。”
“你这是又在哪里看来的?”
失重之下,荆明月不得不环住他的脖颈,感受着四下投来的注目礼,她有些后悔没把那猪头面具戴上。
如今魔头带着面具她没戴丢的是她一个人的脸,还要成全这魔头的威风。
“刚刚路过一个灯火特别亮的楼,里里外外都挂着彩绸。二楼左侧第三扇窗户,有个女人说累了,就被一个男人抱起来了。”
萧戮一边回忆着一边将怀里人的脑袋按进自己的怀里,她脑袋毛茸茸的,温热的,抵在他胸膛前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有什么空档一下子被填满了。
但是他并未深究这样的感觉是为何而来,他只是回忆着,幽蓝的眸子带着十分的好学:“那个女人头发都散下来了,看着比你还要累的样子……”
荆明月越听越不对劲,她刚才游魂一样的想着事情,压根也没注意这魔头看到了什么,她试探的问:“你应该没看到后面吧?”
也许并不是她想的那样呢,可是她不得不防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