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霏倒进姐姐的怀里,闷闷地点头:“吓到了。那个胖伯伯好可怕,明明说带我去上厕所,到了房间却说在他们家上厕所是要把衣服都脱光的,我不相信,他就说要亲自教教我。”
末日前她也才二年级,末日后更加没接触过这方面信息,和一张白纸有什么区别?
江渺叹口气,只能说不幸中的万幸,幼小的霏霏只是被满脸凶相的坏人吓住了,却并不知道这份恶意后面带来的含义。
等她长大些再知道,对她造成的伤害也能小一点。
“那能告诉姐姐,今天你是怎么进来这个小区的吗?”
霏霏有些害怕,斟酌片刻后还是小声说了:“是媛姐姐带我进来的。”
江、媛。
听到这个名字,江渺甚至有种荒谬的感觉。
霏霏也是她的亲堂妹,从小看到大末日一起逃命的亲人,何至于此?
“先吃点东西。”江渺拿了点零食,大都是牛肉干、鱿鱼丝这种肉类的零食,等她填填肚子,便带着妹妹送她回家。
路上,好久没吃零食的江霏因为满足了口腹之欲还蹦蹦跳跳地,直到和渺姐姐一起回家后,看见媛姐姐惊讶又失望的脸,那种被坏伯伯控制住不能动弹的恐惧,又慢慢爬上来,瑟缩地躲在渺姐姐身后。
“霏霏!”三叔上前一把抱住女儿,擡手想要打她,“现在世道这么乱!你怎么还敢贪玩居然到处乱跑到现在都不回家!”
江渺一把捉住三叔的手,问:“你们房间是那间。”
被钳住的三叔不明所以,但还是指着最小的一间:“这里,这间就是。”
江渺把霏霏送进房间,把手里的一大袋零食和故事书给她:“现在房间里自己玩,我和你爸爸聊会天。”
霏霏看爸爸又看姐姐,懂事地点点头,在一众人尤其是江书易的心里更是嫉妒死了,袋子里好些零食他之前嫌弃得不行,但是末日之后他已经好久没有吃过了!
江渺真是偏心死了,就偏心三叔他们一家!
三叔看着江渺严肃的脸,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还是顺着她的意思让霏霏回房间玩。
装修简陋的客厅里,坐着除了大姑父之外的江家所有人。
江渺环视众人,在对上江媛的心虚和闪躲时,再也忍不住一巴掌扇过去。
“你干什么!”田美芝抱着女儿吓了一大跳,“这可是你亲姐姐,你居然动手打她!”
“打得就是她!”江渺忍忍脾气,尽量平和看着这群人,问三叔:“你女儿没回来之前,江媛是怎么跟你说霏霏不在家的理由的?”
“什么?”三叔有点懵,回忆了一下照实说到,“媛媛说她回来的时候看见妹妹跑出去玩了,想叫她回来吃晚饭没叫住……等等,你怎么知道是媛媛跟我说的?”
江媛瑟缩躲在妈妈怀里,咬着唇不敢跟所有人对视。
要是事情成功,她爸爸妈妈大姑大姑父一定会为了利益努力说服三叔的,但是、但是事情没成,就完了。
江渺转头:“三叔要不要猜猜我在哪里救下霏霏的?”
没等对面人开口,她冷笑:“是康卫国的房间里,主卧。”
“什么……什么意思?”三叔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看看江渺又看看江媛,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但又不敢往那方面深想。
“幸好我及时赶到,霏霏只是头发有点乱,否则我现在也不可能情绪稳定地站在这里跟你说这些了。”
心里最可怕的猜想没有应验,三叔松了口气一下子瘫软在地上,二叔江斌则是一脸不可置信,看看自己女儿又看看老三。
这才想起今天该是江媛去康长官家的日子,居然这么早就回来了。
“你!是不是你!”三叔缓过劲来带着滔天愤怒冲到江媛面前抓住她的衣领,“霏霏她才十岁,十岁啊!她是你亲妹妹你怎么忍心让她去那种地方!”
可是江媛仍旧是嘴硬:“再过五个月就满十一岁了,按虚岁来算就是十二岁,有些地方虚两岁她就是十三了!十三,在古代都可以嫁人了!”
这么无耻的话惹得三叔啪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江媛脱力倒在地上,左右一个巴掌印简直对称极了。
江媛脸颊红肿嘴角渗血,说话声音都在嘶哑:“怎么了?都是江家的女儿我可以她就不可以对吗?三叔,要不是我卖这身肉,你和你女儿能进基地,能住上房子吗!?”
江斌大声呵斥:“不许乱说话,一个女孩家当着长辈和弟弟妹妹面前,怎么能说这些事!”
听了爸爸的话,江媛更想笑了:“哈哈哈哈,爸,你在基地外面苦苦劝了我三四天,要是不同意就拉着全家一起死再把错归结到我身上的时候好像不是你了似的,你知道在康家我怎么过的吗?我卖出来的东西你全都抢去给江书易,有给我留一份吗?”
“江媛!别给脸不要脸!”江斌像是被踩了尾巴一下子跳起来,“他是弟弟他比你小,以后还要娶媳妇生孩子的!你能和他比?”
以前,江媛是从来不相信自己家居然也是重男轻女的,她想买什么包包买什么奢侈品,家里从来都不会限制,甚至还要她多花点不要在其他小姐太太面前丢脸。
当家里的资源紧缩连供给一个人都困难的时候,父母的那份偏爱才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甚至不惜压榨掉她身上所有的价值都要供给家里唯一的儿子。
“对呀,我比不了,可是家里也不止我一个女孩,凭什么要我冲在最前面付出?”
三叔气得直发抖:“那是我女儿!她还未成年什么都不懂!”
“我给她争取了,长官说要是可以就养在他们家里,和他儿子一起受教育读书,有吃有穿有大房子住,怎么不好?临出发我可是问过她愿不愿意的!”
江渺忍不住一脚踹过去:“你那叫问吗你那叫骗!霏霏成年了吗?具有分辨是非的能力吗?”
江媛被踹得心口疼,自暴自弃般躺倒在地上,像条失去理智的疯狗逮谁咬谁,把矛头又对准江渺:“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最讨厌的就是你,明明都是爷爷奶奶的孙女,凭什么出门在外都是把你带在身边夸耀?就因为你是老大家的孩子,我是老二家的孩子吗!”
“你给我住口!”二叔气急,“这关你什么事,你爷爷奶奶对你还不好吗?”
“当然不是,你小时候偷奶奶的玉镯出去炫耀,打碎之后又害怕事发暴露,买了个几千块的假货回来顶替。”江渺扯扯嘴角,“你不会以为数值相差上百倍的手镯,能骗得过奶奶吧?奶奶只是为了维护你的颜面,不肯把事情闹大让你丢脸才没说什么。”
“啊?”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甚至回想起来都觉得困难。
“不记得了?”江渺冷笑:“那年过年,奶奶想提点你故意把这个假镯子送给你当压岁礼物,你还沾沾自喜庆幸这件事永远不会被发现了。从那时起,爷爷奶奶理所当然就对你失望了。”
江媛呆愣在原地,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这么小一件事,那镯子也就是小时候觉得很贵,长大后来看也不过四五十万,至于和她一个小孩子计较吗?
这群人又蠢又坏,江渺实在没有兴趣再待下去,只对三叔说:“霏霏是你的女儿,这件事怎么处理都看你,如果需要,我可以提供一些支持。”意思就是把处置江媛的权力交给江霏的监护人。
三叔颓丧地站在原地,看着前面无所谓的大姐以及面带乞求的二嫂,还有心虚回避的二哥,掷地有声地说:“搬家!”
这地方他和霏霏是待不下去了,说什么都要走而且要把自己当初出的那份钱拿回来!
临走前,江渺从他们的争吵中才知道,原来这栋房子是大姑和三叔各出一半的钱,二叔仗着自己女儿给家里争取了进基地的资格一分钱都没花。
所以江媛口中压榨她要吃她血的,就只有江老二一家而已。
从江家离开,江渺想了想三叔的作风,觉得以他的脾气应该不至于这么轻易放过江媛,这才心事重重地回到家里。
家中,已经结束宴席的宿珩坐在沙发上,见她回来便着急询问什么事。
但这件事事关霏霏,江渺没有多说,只说了自己想取康卫国的狗命,便不再多说什么。
康卫国身为基地的长官之一,想要不动声色取他性命肯定不容易,而且也不能是现在,只能等几个月这件事渐渐被康家人淡忘,再出手。
转头问起她走后宴会上的事。
宿珩说:“没什么大事,有个人一直很聒噪地要我算一卦,我嫌他烦人便甩袖离开,走出去时听他说我不过是个欺世盗名之辈。”
“嗯,不必理会。”文市长升了几年都没升上去,印象中也没有官还能升上去的,“下次他再问你这件事,你就说能保持现状就很是不易,想再升几乎没有可能,前几次不想说是碍着面子,是你非要问的。”
只不过关于下一个天灾,江渺觉得永昼并不算是特别残酷的天灾,最多就是人类身体内分泌紊乱,昼夜节律不调,算是个慢性病,要不了太多人的命,并不打算借宿珩之口来警告基地众人。
而永昼之后的永夜,才是需要额外警惕的。
邪恶总会借住在黑暗持续发酵。
第二天,三叔就来五八小区找到江渺,说想借钱。
大姐和二哥一时间拿不出这么多钱出来,但是他又不可能再在这种家里住下去,为今之计只有找她这个还算阔绰的侄女借一点,解解燃眉之急。
当然他也坦诚承诺,因为还要养女儿还钱的时间会久一点,可以加利息。
其实对于三叔一家,上辈子该说不说还有点恩情在,而她一向恩怨分明。
末日初期给他们多少物资都不一定能守得住,不如等在基地里稳定了,给他们一套房,有个安身立命之所。
想着霏霏马上也要步入青春期,再和爸爸住一个房间也不好,便拜托政务中心李主任帮父女俩物色了一套二手房。
不过位置稍稍有些远,在第五街道,但是离三叔上班的地方近,也算是很不错了。
一周后,当产权证拿到手时三叔还有些不可置信,江渺淡淡说:“我只是心疼霏霏,你日后好好照顾她就是了。”
但买房的事江渺特定嘱咐他不要告诉二叔和大姑他们,只说是自己租的,要是让那两个知道这便宜没占上,说不定还要堵在他们房门口来闹。
办完事从政务中心出来,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八点的天,太阳还亮堂堂地挂在天空,蓝星像是停止了自转,永远定格在面朝太阳的这个角度。
街上的人兴许还觉得怪异,夏天刚来怎么天就突然黑得这么晚,只有江渺知道,这是永昼来了。
她辞别三叔回到家中,第一时间就给院子里的小树苗小蔬菜们套上黑色的塑料袋。
然后再给她和宿珩的房间都装上黑漆窗帘,能够隔绝百分之九十九阳光的那种。
虽然永昼看似对人体的伤害没有地震、酸雨那么直接,但是这么长的时间光照,甚至不是二十四小时而是长达一年!
人的生物钟、作息时间、内分泌等等需要昼夜节律调节的功能都会发生紊乱。
长痘、脱发、失眠都是小事,抑郁、内分泌失调,得癌症的人都不少。
所以即便是天色大亮,还是要保持昼夜习惯来进行睡眠,才能保证身体机能不出问题。
处理完家里,江渺又去王爷爷家里借宿珩的口说了一句晴色有异,保持保持人设才回来准备睡觉。
如果说最开始人们欢呼极昼带来好处,比如光照时间加长农作物生长迅速,不需要熬夜加班可以固定两批工人轮流上下班。
但长此以往问题就出来,比如市政和基地办要花费比以前更多的人力物力去维持基地内部的秩序,很多喜阴植物不能再种植食物的种类少去一大半等等。
等到第二天,基地里的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件怪事!
昨天晚上一整晚太阳都没有落下去,到今天都没有丝毫往下掉的迹象!
有人因为光照睡不着,窗帘这个可有可无的生活用品其价格骤然飙升,江渺空间里囤着的窗帘不少,想着反正砸在手里也是无用不如去换点贡献点来。
从小区出来她本想去百货商场问问里面的柜员收不收窗帘,但现在里面的柜员颇有点七八十年代供销社销售员的味道,脾气架子大不说还爱答不理一副铁饭碗不怕丢的模样,怪不得原本在基地明令禁止已经销声匿迹许久的二道贩子又开始活络了!
“同志,你也是来卖窗帘的吧?要不要看我家的?我家里有多的用不了,我便宜点卖给你怎么样?肯定比这里的便宜。”
刚一出百货公司,江渺就被个二道贩子拉住了,悄悄比了个数。
她挑眉:“行,我去看看。”
从市政街离开后,江渺才问:“不知道你们老板贵姓?”
那人装傻:“什么老板啊,就是我家有多余的窗帘放家里也没用,这才想出来换点吃穿也是好的。同志,你要是不诚心买就别浪费咱俩的时间了,好走不送。”
这人说完便想溜走,结果被江渺提住后颈衣裳给拽了回来:“别急,我不是什么卧底来检举揭发的。”
他讪讪道:“同志你又说笑不是,我这有什么需要检举揭发的。”
看来不说点实在的是不行了,江渺问:“你认不认识向杰向老板?我和他是老朋友了,找他也是因为手里也有一大批窗帘囤着,想低价转给他图个方便省心。”
“哎呀早说嘛,原来是自己人!”他眉飞色舞,“向老板就是我老大,他就在这附近走走我带你过去!”
有熟人当然好办事得多。
两年多不见,向老板经过几轮天灾的摧残再加上常常在外面跑业务,整个人看起来老了七八岁。
他一见到江渺眼睛发亮:“江小姐!真是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啊!您还是这么年轻漂亮!”
“向老板好啊,这么久不见生意做得是愈发大了。”江渺跟向老板寒暄,直接开门见山说了窗帘的事。
如今向杰正准备靠着这个再起家,货源自然是越多越好,基地几万人总不愁卖的。
在商谈期间江渺还获知了一个重要消息,那就是向老板在基地里也做点小买卖,主要是为五八小区的富豪四处收集他们需要的东西,再提价卖给他们赚点差价。
江渺想起空间里囤着的主要成分是西地那非的蓝色小药丸,真是不要太适合康卫国那厮!
思及此她凑过去低声道:“向老板,我这里还有点稀罕东西,不知道你这里能不能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