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远愈刚入承香殿,一小内侍仿佛看见了鬼似的,慌里慌张往里跑。
小东子赶忙呵斥:“大元帅面前,还敢跑,何事如此慌张?”小内侍跪在地上,抖若筛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紧接着,承香殿总管内侍扑通一声跪在了裴远愈跟前,颤声道:“大元帅,奴婢们该死,皇后娘娘离开半个多时辰了,还未回宫。”
深更半夜,不在宫中,事出有妖。
不等裴远愈发作,小东子忙问:“去哪里?”
跪在地上的内侍监道:“半个时辰前,皇后娘娘在曾奉御给她诊脉后,与他一同离去,只有抚琴和弄棋姑娘跟着,娘娘不叫奴婢们跟着,如今不知道她在何处。”
曾泌已经被擢升为尚药局正五品奉御,掌管尚药局。这些日子,沈暖烟还未痊愈,由他照料崔逢月身子。
裴远愈并不着急,如今大魏宫里宫外都是他的人,崔逢月不会遇险。但阖宫的奴婢连主子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可不是该死么?
可承香殿内侍监这句话让裴远愈身后的小东子心惊胆战。前些日子,他瞧着皇后娘娘对曾泌似乎有些不同,一直未敢和裴远愈说。可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一同离去,还不让侍卫跟着,这是要出大事了!
小东子忙挥挥手,让所有奴婢退下,靠近裴远愈小声道:“大元帅,您去狩猎之时,娘娘与曾奉御过从甚密,甚至还问起……问起曾奉御是否婚嫁。”
“如何过从甚密?”
“奴瞧着皇后娘娘一脸悦色地抓起曾奉御的大袖。”
裴远愈越听眉头蹙得越紧,崔逢月对曾泌有情愫?不该呀!莫不是她心中爱的是自己,铁定认为自己是太监,不能人道,私下还想养个面首?
大魏民风开放,贵妇人养面首之事屡见不鲜,太监的对食更是养面首成风。
思及此,裴远愈一撩衣摆,面色不豫,疾步往尚药局方向而去。小东子紧跟其后,懊恼地拍着自个儿的嘴,暗骂自己还是没有守住。
裴远愈跨入尚药局院子时,抓住一小内侍问道:“在尚药局见过皇后娘娘么?”
小内侍瞧着裴远愈已是十分不悦,颤声道:“见……过,与曾奉御一同在屋里,但……”
小内侍还未说完,一阵劲风从脸上擦过,裴远愈已经走远。
他重重地推开殿门,屋内只有正在配药的曾泌一人,惊得手抖了抖。
“深更半夜,关着门做甚!”裴远愈擡眼甚至觉得里间的门似乎刚刚关上。
看着裴远愈一脸不善,以为是自己照顾皇后娘娘或者是沈医女哪里出了差错,连忙道:“卑职正在给皇后娘娘研制特效药,需得防风避光。”
大半夜的,防风避光!怕避人耳目是真!
“那里间是什么?”
“是皇后娘娘……”
曾泌的话没有说完,被裴远愈冷冷地重重地一声“哼”打断。
曾泌忙道:“大元帅安心,卑职照顾皇后娘娘尽心尽力,绝不叫大元帅在百忙之中分心,卑职定能替大元帅分忧!”
小东子听得心中打鼓,曾奉御不要命了,这“忧”也敢分!
裴远愈擡眼,第一次正视起曾泌的相貌。二十六岁的郎君,成熟稳重,虽不是习武之人,但多年在军中,也是身健体魄;常年从医,儒雅之风浑然天成,加之他面色皓如玉白,性格温文尔雅,真真是面首的好人选。自己这段时日旰食宵衣的,曾泌又日夜侍疾,让他钻了空子,定是叫崔逢月觉得这个面首比自己更称心可人。
“哦,那你这忧分得如何?皇后娘娘人怎么样?”裴远愈硬是压下了心底的酸涩。
人怎么样?曾泌一脸迷惑。平日里裴远愈问的都是娘娘身子如何了?人怎么样要如何答复?
“娘娘人好得很。”曾泌只得含糊应答。
说得裴远愈呼吸加重。好,怎么不好!自己魂牵梦绕的娘子,自己豁出性命都要护着的人。
“好,怎么好!”裴远愈沉静的语调中已经带了丝丝威胁,但又怕崔逢月在屋中听到,这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好好……”可曾泌实在不知要如何说,惶恐不安。
在裴远愈看来,那就是做贼心虚。他再也不愿意虚与委蛇,对着里间喊道:“崔逢月,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