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愈哥哥!”殿中只有她与李傅姆二人,崔逢月无所顾忌,脱口而出。
“正是。论查案,谁还能有他厉害。只要他尽心尽力,定能还夫人清白。便是您如今嫁了舒王,那日他在灾民为难夫人之际出手相救,定是往日情分还在,奴婢想叫您与他说说,夫人在大理寺内也能有所照应。”
崔逢月犯了难。她与裴远愈之间的误会一直未说开。但想到的亲娘身陷囹圄,再尴尬她也要得张口:“嗯,我立刻安排,傅姆回到府中查证也需小心些,若真是府中人作祟,敢对阿娘动手,定是破釜沉舟了的。”
仵作很快验出崔家粥铺的一锅粥被下了断肠草。大魏例律规定,药肆售出断肠草需得郎中开方,剂量也有上限规定,售出时,需将买方和售出的剂量登记在册。依着锅里所下断肠草的剂量,下毒之人定是从多家药肆买得,如若在京城的药肆所购,裴远愈很快就能找到买毒之人,但若是从京城之外购得,找到此人要费些功夫。
据崔家那日在粥铺的奴婢交代,粥从崔府备好运往施舍铺,自始至终都在崔家的眼皮之下,据此排除了外人陷害的可能。
裴远愈与大理寺官员到了崔家。如今皇帝亲自过问此案,崔家如临大敌,京城等着看崔家笑话的也不在少数。
第一日大理寺审了崔家的奴婢。着实看出些端倪,虽还未有实证,却也能打草惊蛇,魑魅魍魉迟早会露出马脚。
大理寺自裴远愈离去后,大理寺卿与少卿的职位一直空缺,圣人仅命张继代管大理寺。
平康坊胡人酒肆内,张继在裴远愈变成内侍后第一次能这样与他好好叙话。
张继举起酒杯,面有愧色道:“卑职实在惭愧,未能在您受难之时多出些力。”
裴远愈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未落井下石已属难得,在者说来,那日我想出城,张丞定是出了力,裴某心中已经十分感激。”
张继挠挠头:“此事有些鲁莽了,但当时裴卿有性命之忧,崔家娘子又如此果敢决绝,张某着实佩服。只可惜,她如今……”
“张丞,”裴远愈打断他:“查清粥铺下毒一案是迟早的事情,却有个陈年旧案需要尽快查清,便是朔方节度使周尹父亲被毒害一案。这个案卷我已经将卷宗、证物置于我惯常放置疑难杂症的书案上,案中的疑点我也备注。虽说圣人有意叫我重新执掌大理寺,但还未下诏令,还得你多下功夫。如此崔家的投毒案你放在一旁,专查周尹父亲被毒害之事。”
“裴卿安心,我立刻着手此事。”张继本来还想与裴远愈说说他下了大狱之后崔逢月所作之事,但刚刚提起她却被裴远愈打断,且面色有些不豫,张继便不再多说。
心爱的女人嫁于他人,再说以往种种,岂不是添堵。
崔家奴婢正如裴远愈所料,有人已经惶惶不可终日了,李傅姆冷眼瞧着,记在了心上。
这日天蒙蒙亮,粗使婢女来到李傅姆房中送朝食。李傅姆在崔家多年,有自个儿独居的小屋。
婢女先是敲敲门,未见回应,想必李傅姆有事不在屋中。她照例推开门,想把朝食留在案桌后离去,不料门板嘎吱两声后,见鬼似的惊惶凄厉声响彻崔家奴婢所住的后院。
房梁上吊着一人,身子纤细瘦小,被革带结成的绳索吊着,有些飘飘荡荡的。
闻声赶来的两名侍卫一名立刻守住了李傅姆的房间,一名将悬在梁上的人解下,放在了卧床上,掐了掐她的人中,但毫无生气,甚至身子已经有些僵硬。
崔逢月呱呱坠地第一日便陪伴她、教导她如何执掌中馈的李傅姆于崔府多事之秋在自个儿房中自缢。
很快裴远愈便来到崔府,崔怀亮迎了上去,行了个叉手礼道:“家门不幸,还请少府监多多费心。”
裴远愈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如今案发现场是什么情况?”
崔怀亮道:“侍卫跟随在崔某身旁多年,知晓保护犯案现场的重要性。除了送朝食的婢女和将李傅姆从梁上放下的侍卫外,此后再无他人入内。”
裴远愈点点头:“既如此,裴某往犯案现场去,叫婢女和侍卫于偏厅等候问话。”说罢,带着大理寺的仵作、侍卫转身离去。
“少府监,确实是窒息而死。”仵作验尸后,发现李傅姆也就脖子上的勒痕,且脸白如纸,舌头外伸,且口唇中并无溢出的血沫,排除了有人将其勒死伪装成上吊。
裴远愈环视四周,物品摆放整齐,并无打斗迹象,只有高几倒在屋梁之下,应该是李傅姆借助高几屋梁上打结,而后将高几蹬翻自缢。
(1)申正,下午四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