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双更合一)
周歆狐疑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身体,“是谁在说话?”
几声急咳响起,不知道为什么,这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耳熟。
而且……像是从怀囊中发出来的。
周歆摸了摸怀囊,那里只有一块灵鹤真人给的琥珀。她掏出来,见琥珀里的萤火虫散发着异样的红光。
难道声音是从这个琥珀里传出来的?
“为师心慈手软……酿成大错……”
灵鹤真人的声音听起来气息不稳,好似格外虚弱,所以不仅周歆,连沈既白都没有听出来。而且他的声音时断时续,听起来就像信号不好似的。
“……如今……只有你能挽回……”
“不要……渡劫成功……”
周歆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渡劫?”
可对方好似听不见她的问话,这个琥珀,更像是一个单方面传信的道具。灵鹤真人说完这几句话,琥珀突然碎裂,被困在里面的萤火虫一接触到空气便化为粉尘,消散了。
大事不妙。
周歆立刻站了起来,“师父那边一定是出事了!”
沈既白也站了起来,“一起去。”
“好!”
周歆召出桃木剑,刚准备踏上去,才想起张卿清还在石室内。虽然这么做对他有些残忍,但如今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都赶在了一起,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她飞进石室,沈既白抓起张卿清往桃木剑上一放,几个人一同飞去了东冥妖域。
李治下达圣命后,许多修道士自发集结赶往妖域擒妖,从一路上尸骸满地的残迹来看,这场人妖之间的大战战况十分激烈。
飞进东冥城时,周歆发现城内的建筑有雷击的迹象,四处都是烧焦的痕迹,城内随处可见焦如黑炭的尸体,有人的,也有妖的。
张卿清哪见过这种场面,惊惧得说不出话来,甚至身体都在止不住地发颤。
“有修道士使用了九雪神雷咒与妖邪同归于尽
了。”周歆停顿一瞬,似是不忍再说,“.....这些妖怪被封印了数百年,双方力量悬殊,所以......攻入东冥城的是一支敢死队。”
修道士乱则出,治则隐。他们虽然不是战士,但从某种角度来说,却与保家卫国的战士并无差异。
张卿清注视着几具残缺不全的焦骨,默默摘下了儒冠。
桃木剑飞进东冥宫时,周歆听到了哭泣声,驱使桃木剑顺着声音寻过去,见大殿的地上躺着一具白衣道人的尸体。
展颂匍匐在尸体身旁,头埋在臂弯,肩膀耸动不止。张斯里跪坐在一旁,虚虚地抱着他,无声地拍着他的背。
“……师父……”
周歆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沈既白也睁大了眼,瞳孔骤缩,连张卿清都诧异不已,“……那,那是国,国师?”
桃木剑落在地上,三人与尸体只有几步之遥,周歆急急地跑过去,却脚底一软摔了一跤。
好在沈既白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怎么会这样……”
周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师父?”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探了一下灵鹤真人的气息,随即呼吸一凝,蜷起了指尖。
“这……不可能啊……”周歆的目光落在他胸前猩红的伤口上。
是剑伤。
怎么回事?不是炎雀伤的?
炎雀呢?
周歆环顾一圈,见大殿的法座之上有一个被肢解的尸体,血迹斑斑之中,依稀可以看见赤红色的羽毛。
炎雀死了。
那是谁杀的灵鹤真人?虚尘子?还是那个纸扎人?
不可能。
它刚刚还在海市,根本来不及。
周歆瞥见展颂脚边横着一把泛着蓝光的玄铁剑,剑刃上的纹刻与朝南衣那把一模一样,剑尖还沾着血迹。
这是展颂的剑,也是杀害灵鹤真人的剑。
而这把剑,本应在虚尘子身上。
“是虚尘子?”周歆说着又用力摇了摇头,“也不对……”
他怎么可能打得过师父?
到底是谁……
一滴泪滴落在地,周歆眼前渐渐变得模糊。
张卿清道:“阿里,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展颂始终趴跪在地上,像是没注意到有人来了,张斯里倒是看见了他们,却一直没主动说话。
“我们只比你们早到了一会儿,到时便已经这样了……”
周歆用力吸了吸鼻子,擡头去看她:“你们听到师父传讯了吗?”
张斯里点点头,“来的路上听到的。”
“……来的路上?”沈既白声音沙哑,“南海陵鱼封印了?”
张斯里又摇了摇头:“它很狡猾,我们在水宫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它,后来上岸时才发现它早就死了。”
“那你们听到了什么?”周歆道,“我听不真切,只听到要阻止谁的天劫。”
张斯里道:“真人的传音断断续续的,我们也只听到了这句。”
直觉告诉周歆,这个他们没听到名字的人就是杀害灵鹤真人的真凶。
他一定是发现了这个人的秘密,想阻止没成功,反被杀害,在临死前利用琥珀给他们传递了信息。
可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周歆的大脑都要烧干了也不想不出来是谁。
周围的几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寂静的妖殿内只能听见展颂低低的啜泣声。
一旁的沈既白蹲下身,挪开了灵鹤真人挡在腰间的手,露出了贯穿腰腹的伤口。
“这是……枪伤。”
枪伤?
周歆立刻道:“难道是唐彦修?”
闻言,张卿清道:“不能吧?若真是他,那他也太丧心病狂了哇!”
沈既白攥起拳头,“不确定。”
唐久微的话依稀回荡在耳边,周歆察觉出几分不对劲。如果唐彦修真的受人操控,根本不会有自我意识去安排唐久微。
他将人托付给张卿清,更像是知道自己要去做一件生死难料的事,所以才不得已托孤给他恨的人。
他并非受人操控,而是真的对纸扎人唯命是从!这也太奇怪了,他连唐父的话都不是言听计从的,怎么反而对纸扎人如此臣服?
纸扎人到底是谁?
他不是很厌恶非人之类吗?为什么会和它一路?
思虑间,一只手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背,周歆这才发现,沈既白有些微地颤抖,连身体都异常冰凉。
是啊。
灵鹤真人又何止温暖了她一个人。
沈既白虽然什么都没说,甚至看起来是几个人中最冷静的那一刻,可这种平静之下到底有着怎样的波涛汹涌,只有他自己知道。
周歆反握住他的手。
如今几个人都是失神落魄六神无主的,所以她不能乱,她必须稳住!
“带回大理寺……”沈既白的声音微不可察地有些颤,“让宣师来确认一番,唐彦修使枪的力道很特别,他能分辨出究竟是不是他做的。”
周歆微压下颌,“好。”
她拍了拍展颂的肩膀,“师弟,当下最要紧的是查明真相,找出真凶,不能让师父死得不明不白。”
张斯里道:“你别逼他了,让他就这么待一会儿罢。”
周歆没再说什么,用锁妖袋将灵鹤真人的尸首纳入其中,又在一旁的地上画出缩地千里阵。
“好了。我们——”一句话没说完,腕间倏然烫了起来,逼人的温度烫得她“嘶——”了一声。
她立刻摘下哑铃镯,见玉竹节明亮异常,明显在示警。可她并未布下过法阵,根本不知道它为什么会示警。
抽泣声忽然停了下来,一直匍匐在地上的展颂缓缓擡起了头,从怀中掏出闪闪发光的阴阳判官笔。
他深吸一口气,颤声道:“……是长生。”
周歆:“长生怎么了?”
“……长生有危险!”
展颂说着,立刻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回东都!”
众人一听,立刻一同踏入了阵法,一阵强烈的光晕过后,他们又回到了东都。
离开时还是夏末,再回来时却已是深秋,长街上堆积着落叶,连道路两旁的树都泛了黄,萧瑟的秋意扑面而来。
展颂掏出阴阳判官笔凭空画了个符,随即,他召唤出玄铁剑,示意周歆跟上。
她这才发现,他们几个人的身躯都是透明的,展颂刚刚画的是隐形符!
“张卿清,你带你妹妹先回府。”
如果长生出了事,那说明对方修为高深,张卿清与张斯里去反而危险。
张斯里道:“朝南衣,兄长听你的,我可不听你的!你还做不了我的主!”
话音一落,御剑腾空的展颂便道:“阿里,你就听师姐的吧。”
张斯里歪头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张卿清点了点头,“我明白,我们就不去添乱了。”
“兄长!”
“听话。”
“……”
周歆没再说什么,载着沈既白,根据哑铃镯的感应方向飞了过去。
三人一路东行,飞到永丰坊上空时,只见一座院落的前院中,手持雷击木法尺的长生正与一名灰袍乾道缠斗。
“师弟!”
展颂操控玄铁剑下落,加入了战斗。
“展师兄!师姐!”
展颂出手令长生得以脱身,他后退一步与乾道拉开距离,笑着松了一口气:“他欺负长生,展师兄可要帮长生打他!”
沈既白拔刀出鞘,紧随其后加入战场,两道身影围在乾道周围,他却笑了一声,“你们都来了。”
这声音……是虚尘子!
周歆也落在院内,“虚尘子!你究竟对师父做了什么?!”
虚尘子冷笑一声:“师父?你这个冒牌货哪里来的师父?”
“你不必顾左右而言他!”周歆道,“伤师父那把剑原本在你身上!你敢说这件事与你无关?”
“哈哈哈哈!”虚尘子停下手来,展颂和沈既白也随即停手,站在周歆和长生面前。
展颂紧攥着剑柄,用力到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你笑什么!”
周歆道:“虚尘子!东冥妖殿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到底是不是你杀了真人!”
“是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