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动心的那一个总是被吃得死死的。
他艰难地张开了唇,强调:“......想知道。”
闻言,周歆先是怔了怔,然后才略带诧异地看过去。对上那双满是期待的目光,她将舌下那句‘逗你的’咽了下去,回答得模棱两可,“其实也没什么,我们是同乡。”
沈既白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周歆态度坚定,“不然还有什么?”
他的目光闪了闪,唇角溢出一丝苦笑。
“我信你。”
三个字,说得极轻,极淡,不知究竟是说给周歆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吱呀——”
里间的门被人打开,出云子走了出来。
周歆站了起来,正准备迎上去,却感受到沈既白擡眼看了过来。
她下意识坐了回去,问:“如何?这个办法行不行得通?”
“张生已无大碍。不过,”出云子道,“凌云君的时间只剩最后一天了。”
“本君心中有数,”周歆伸出手,“封印灵皿。”
出云子心不甘情不愿地将灵皿递过来,退了下去。
厅内霎时间恢复了寂静。
周歆把玩着青铜灵皿,道:“沈既白,接下来这出戏,要换你来唱了。”
“怎么唱?”
“向外放出消息,说你怀疑有人要取张生的性命,想亲自审问食梦兽,但宋公不同意,执意让你将食梦兽送入锁妖塔。”
周歆道,“你别无他法,只能暗中找修道士帮忙将食梦兽放出来,以备审讯。”
沈既白心领神会,“你想引邪修盗取封印灵皿?”
“他若知道你要亲自审问食梦兽,一定会坐不住。”周歆微挑眉梢,一脸得意,“怎么样?我这个注意不错吧?”
“嗯。”
得到他的肯定,周歆的眉眼瞬间弯成了一道弦月。
“既然是暗中行动,便要隐人耳目,不能在大理寺审问。为免他操控纸人,而非亲自动手,这个地方,需得在城外。”
沈既白眸光一亮,似是有了想法,“那便定在他经常去的地方。”
“可以,”周歆连连点头,“如此一来,他动手的概率也会大一些。”
沈既白起身,“我去安排。”
天一亮,他便带着出云子等人离开了,只留下一队衙修继续留守在不染轩。
周歆在厅堂用早膳时,张卿清醒了过来。
他看起来病殃殃的,身体还有些虚,看见一桌子美食竟然无动于衷,只喝了小半碗鸡汤。
周歆上下打量着他,“唷,这还是大唐第一吃播张叨叨吗?”
张卿清无力道:“心有余而胃不足。”
“正好有事问你。”周歆正色道,“你是怎么醒过来的?”
张卿清颦蹙双眉,一副他也想不通的样子,“我也不知道……”
思索片刻,他忽而用力拍了一桌案,幡然大悟:“我知道了!可能是被老鼠咬醒了!”
言毕,他伸出手指给她看,指尖果然有咬伤。
周歆觉得稀奇,“你又不是粟米,老鼠咬你干什么?”
“我哪知道?”张卿清忽而想起来什么,“对了。梦里有个脸上有黑斑的男人,一个劲儿说这个梦是假的,会要我的命。”
脸上有黑斑的男人......
老鼠咬醒了......
周歆思索半晌,咀嚼的动作忽而一顿,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
张卿清一脸懵,“哪样?”
“你醒来时,脸上趴着的那只老鼠可是长着黑斑?”
他回忆一瞬,用力点头,“……还真是!”
“这就对了!”
周歆心道,怪不得食梦兽两次下手都害不到张卿清,原来是有只鼠妖在保护他。可这鼠妖是哪来呢?为什么要保护张卿清?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是徐绍回来了。
他行礼道:“凌云君,少卿已经安排妥当,命卑职来接您。”
“算时辰,张氏夫妇也快醒过来了,想必会来看望你,我在场有些不合适。”
周歆放下筷子,站起身往出走,“张叨叨,在我没回来之前,你最好别离开这个院子。”
*
洛阳西郊,青牛观。
亥时过半,正堂的屋还亮着灯。
桌案上摞着厚厚一沓文书,正襟危坐在案后的人握着狼毫笔,低着头,时不时地写着什么。
余光中,坐在一旁的女娘单手支着下巴,头像灌了铅似的不断向下坠,坠着坠着,便砸向了桌案。
沈既白立刻伸出左手,稳稳地拖住了她的头。
然后他才擡起眼帘,目光柔和地凝视着她的睡颜,唇角有微微上扬的趋势。
夜风裹夹着大地的气息吹袭而来,忽然间,门,窗,树木,一齐响了起来,仿佛在娓娓讲述着缠绵悱恻的絮语,迎面拂过时有一丝丝的凉意。
沈既白放下笔,左手轻轻地挠了挠周歆的下颌,柔声道:“阿周,醒醒。”
周歆哼唧了几声,擡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制止了他的动作。
然后才将双眼缓缓睁开了一条缝,迷迷糊糊地道:“怎么了?”
沈既白透过敞开的门看向黑漆漆的院落。
“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