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缓步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若有所思,“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哲把咖啡放到床头,动动脖子活动了一下筋骨,“没什么要紧的。顶多老师不当了,诊所不开了。我本来也不是拼命三郎,没什么放不下的。早就说了,有你的别墅加豪车,我躺平了。”
苍余光看了哲一眼,哲又端起咖啡喝了起来。
“真能那么简单吗?”苍话音沉重,“网友们说,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他们要把你挫骨扬灰。”
呵呵——
哲笑了好一阵,笑得咖啡几乎要洒出来,“放心吧。这到底不是法外之地。他们就是说得热闹。你真以为,他们会因为你来杀我啊?”
“但至少,不会让你好过。”苍转了过来,直视着哲。
哲不笑了,收起了刚才一直挂在脸上的雅痞面具,变得专业而严肃,“放心吧,苍。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事要忙。热搜就是刚出笼的包子,凉得很快。用不了多久,大家什么都会忘记。甚至是你,何况是我。”
苍脸上忧心未减,他走近两步,“大家可能会一时忘记,可是不管你做些什么,大家都会把你想起来。”
哲又开始看上去欠揍,“那不挺好吗?哪天我穷得没钱了,靠热度说不定还能解决温饱。就说说我和天才博士不得不说的故事。”
说完,他没心没肺地朗笑起来,看着苍,指望苍配合着笑两声,但是苍面无表情。
等哲自己笑够了,苍坐到了床边,“需要我做什么吗?”
哲摇摇头,忽地兴致索然,很疲惫,过期的咖啡似乎提不了神。
“不用。”他低声说。
苍四下看看,表情有松动,像有什么纠结,坐立不安,“回想起来,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好像一直是我有事就麻烦你,但你从来没要求我做过什么。机会不多了,想让我做什么,你现在说,我一定尽力而为。”
哲把咖啡放到一边,头垂得很低。
“苍,这些年我是帮你做过很多事,但是你不是也补偿给我了嘛。咱俩扯平了。再要求什么,那是我过分了。”
说完,哲直接躺了下来,“我困了。你走的时候,记得关灯,把门锁好。”
屋子变安静,空气凝固。苍默默看着哲,哲的眼睛始终闭着,没有再睁开。
苍叹口气,起身关了大灯,坐到小床上,并按亮了小床边的台灯。台灯柱上,还挂着一副手铐。
苍轻轻抚摸着那副手铐,一些过往片断涌了上来。那还是哲刚刚成为峦的心理医生不久。
也是这样一个深冷的夜里,苍小心地摸进房间,看到峦在大床上已经睡熟。而哲被拷在这里,瘫在沙发上,虚弱得像一只饿到边缘的流浪狗。
苍悄悄给峦打了一针,确定他不会醒,然后赶紧跑到哲旁边,“你怎么样?”
说着,他看着哲手腕上的红痕,于心不忍地帮他拿起手铐,让手铐悬在哲的手腕上并不接触。
哲醒了过来,声音有气无力,“你怎么来了,快走。不然让峦看到,可能就白费了。”
苍明白,哲说的是他给峦订制的治疗计划。很像熬鹰。
找一个人铐着,然后就等峦困到极致入睡,期间被铐着的人要使尽各种方法想要逃脱,把自己折腾到伤痕累累。
哲说,就是需要用一些血淋淋的画面,让峦相信这个手铐可以保护他,所以等峦醒来看到的这一幕,是治疗关键。
“快走!”哲用气声催着。
“放心吧。他醒不了。”苍说。
哲愣了一下,又急又气,用软绵无力的手推着苍,“不行,不能让他睡好久。峦心思细,他会发现异常的。”
苍安抚住哲,“放心,我的药用量有分寸。”
哲不再说话,靠在那里闭上眼,看上去奄奄一息。
“哲,为什么一定要自己来,为什么不让我找个人来做这个实验?”
哲倦倦地勾起唇,“医生是帮助人的,怎么可以在帮助人的时候,去伤害另一个人。”
苍眸光复杂,微垂了一下眉,片刻后,他擡眸转而又问:“你知道峦的心理疾病一旦治好,会发生什么吗?”
哲没有反应,等苍继续说。
“峦会选择一个金卡人结婚,金卡计划就算终止了。到时候你的这份工作也就终止了。机构给你的丰厚月薪,不会再有。”
哲把眼睁开一条缝,“你是说,我完全可以不这么拼,能拖一天是一天,高薪多领一月是一月,对吗?”
苍不语,默认。
哲笑了,笑得温和缱绻,“苍,我只是个心理医生,想尽一切办法帮患者打开心结,是我的工作。”
说完这些,哲的力气几乎耗光,他不得闭起眼,却还在梦呓,“走啊,快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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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站起身,走到床边。床上躺着的哲此刻也闭着眼,他身上没有伤,可看上去却和那时一样支离破碎。
苍握了握哲的手。哲没有醒,他看上去太累了,耗尽了所有。
苍鼻子一酸,眼眶变潮湿,他仰起头稳了稳自己的心绪,然后从兜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盒子打开,是两枚一模一样的戒指。
苍将其中一枚戴到了哲的左手无名指上,又将另一枚戴给了自己。
他把左手搭在哲的左手背上,轻轻握住,然后拿出手机,拍了一张两人的牵手特写。
十分钟后,一条苍博士认证账号发出的图文消息,再次引爆了夜深人静的网络。
只有短短四个字:已婚,勿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