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唇上还没有感觉到温度,耳边,他先听到了绵寒凉刺骨的声音。
“我是第几个?”
什么?
峦动作一滞,心里的疑问没有出声,但全写在了脸上。
他收回几乎吻上去的动作,震惊地看着绵,就看见绵缓缓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一部手机,居然是曾经丢掉的那部手机。
峦预感到了哪里不对,只是一时脑子混乱,说不清哪一步出的错。
眼前的绵也没留太多时间给峦去想,打开手机,他将相册里的照片一张张划给峦看。
“所以,我是第几个,董事长。”
峦身子晃了一下,“董事长”三个字给了他一棒,他知道,他想在求婚后坦白的事,已经有人帮他交代了。
看到峦默认的神情,祝子绵的眼底粼粼闪烁,仿佛天台上的星河全落进了他的一双眼睛里。他不再克制了,由着那星河溢出来,泛滥成灾。
“董事长,回答我,我是第几个?不,不该这么问。应该问我是第十几个,还是第二十几个,还是第三十几个?”祝子绵越说越崩溃,最后哭喊了起来。
峦后退了一步,心虚得不敢擡头,他的眼神在地上乱飘了一阵,小心翼翼地呢喃:“绵,你和他们,不一样。”
祝子绵带着哭腔笑了,这句简单的回答让他证实了:照片都是真的,那一群前男友都是真的。那习惯性地把别人的真心放在脚下碾碎的恶劣本质,都是真的。
“对,我和他们当然不一样。”祝子绵一边哭着,一边笑着,一边一步步向后退着,“他们都治不了你的病嘛,但是我可以啊。所以,我比他们更好玩是不是?更有趣是不是?耍起来更过瘾是不是?”
峦颤着唇,几度张口却没能发出声音,只是僵硬又机械地摇着头。
祝子绵哭到眼前的细碎灯光连成一片,突然,他深吸一口气,仰了一下头,努力把还没有流出的眼泪收了回去。
他用掌心抹了一把脸颊上的湿痕,艰难地开口:“峦,自从我认识你,你耍了我一次又一次。我玩不过你,我认了。但是,我也累了。”
祝子绵的语调,由心碎变得绝望,逐渐失了力度,但咬字越来越清晰,“峦,我不知道你哪句真,哪句假,也不知道你把我一脚踢开的那一天,会在哪一天。我怕了,我麻了。我不想再去猜,再去赌了。”
说到最后,祝子绵丢掉了手机,两只手一起移到了他的左耳垂上,峦意识到了绵要干什么,他心被狠狠扯了一下,忍不住上前一步,用碎裂的声音喊了一声:“绵——”
声落时,祝子绵已经摘下了那枚曾让他痛到飙泪的情侣耳钉。
峦忽然发疯一样,冲上来想阻止绵的举动,但祝子绵也像疯了一样,用尽吃奶的力气挣扎着,推搡着。
最终峦怕伤了绵,收了力,由着绵把他推倒在地。与此同时,咚的一声,他的手机掉落在了一旁。
峦没理会手机,立刻一个纵身跳起来,像是还要来拉住绵。
祝子绵却在这时,猛向后退了一步,并用手做出了一个推的动作,示意峦不要靠近。
峦不再动,心如刀绞地听着绵说:“就当我求董事长,高擡贵手,放了我吧。看在我拿命给你治病的份儿上,放了我吧。”
峦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颤了半晌唇,刚酝酿出一个“绵”字,他的手机响了。
两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同时向手机上扫去。手机上的来电显示“苍”,也同时落入两人眼底。
哼——
祝子绵勾住唇角,轻轻发出一声冷笑,“怎么?男朋友来查岗了啊。告诉他吧,我和你什么关系都没有。我就是给你治病的一剂药,现在,可以功成身退了。”
说罢,祝子绵奋力一挥手,那枚带着他血渍,带给他疼痛的耳钉,被扔下了天台。
峦的视线跟着绵的动作,望了一眼天台外,耳钉消失的方向。再回头,绵已经大步向出口处走去。
因为走得太猛太急,太无顾虑,祝子绵一不小心被地上的电线绊了一下,数字28灯牌灭了,与此同时,整个天台的灯都灭了。
祝子绵恍惚的意识里,浮出一个问号:“怎么会这一根电线,连着所有的灯?”
但这个问号一闪而过,现在不是研究电路系统的时候。
他气急败坏地用力扯下缠在脚上的电线,继续向前疾步走。
他没有回头,不会看到,也更不会想到,在那幅天使之翼的绘画中,他的样子清晰地出现在了两翼之间。
和他越来越远的背影,在同一片视野里,荒唐又讽刺。
峦没有追上去,腿很沉,动不了。
他的目光送走了绵的背影,又痴痴地回到那幅画上。画面中的绵站在那里,微昂着头,骄傲又开心地笑着。
配着一双漂亮的天使翅膀,显得那么不落凡尘,显得那么高不可攀。
手机铃声还在响,苍固执地一遍遍打着。
峦溃败地瘫坐在地上,接通了电话。
“苍,你说得对。我们做过的事,迟早会报应在我们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