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氏跟林氏虽然关系算不上好,但早年间合作过几个大项目,还有一些零零碎碎总能搭上边的,虽然唇亡齿寒算不上,但如果林氏真的烂了,乐氏会遭受巨大的损失。
林氏一直是行业内的标杆,怎么能让一个阴沟里的老鼠打败?
说到底他们才是一个圈子的,有自己的底线和骄傲。
如果林氏是被同等级的企业打败,他不会觉得有什么,但绝不允许被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搞垮。
林父住院期间,是林夫人和林绮在处理公司的事务,突然来了几个声称是乐氏的人,林绮心里一喜,问:“是乐意让你们来的吗?”
“是我们乐总让我们来的,夫人小姐不用担心,我们一定帮你们处理好这次的事。”
林绮说不出的失望,但乐氏这举动无疑是雪中送炭,她立刻让人安排他们去工作,把他们当自家员工对待。
处理完一些事后,林绮活动一下酸痛僵硬的脖子,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乐意连一条消息都没给她发过。
倒是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学问她还好吗,让她压力别太大。
林绮的心好像掉进了冰冷的湖水,不断往下沉,直到被刺骨的寒意包裹。
饶是如此,她还是在心里为乐意找了借口,想着她也许是真的忙。
那公司耗费了她无数心血,不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等稳定下来,乐意肯定会来找她的。
这样想的,她的心又回温了些,给乐意发了消息,叮嘱她不要太拼命,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注意身体。
收到她的短信时,乐意在林氏大楼对面,从她的位置看去,能看到坐在办公室,认真工作的林绮。
自己都身陷漩涡了,还在关心她,到底为什么要这样?
乐意看着被迫长大的小猫,眼眶有些酸涩。
别再喜欢我了,情爱于你来说是负累。
林绮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回应,乐意甚至看都没看一下。
她的脸色有些凄冷,但她没时间难过,因为有很多事情需要她做。
乐氏派来的人很有能力,分工合作处理舆论和经济犯罪的事,几乎挽救了林氏一大半的损失。
但那边的老鼠又行动了,她拿出了一张照片,女的打了码,但男的就是年轻时的林父。
随后他添油加醋说了一大段林父抛妻弃子的事,让本来快要忘记私生子事件的民众再次记起,林氏的股价又开始下跌。
如果是其他人,当一段茶余饭后的谈资也就罢了。偏偏林父这些年来一直营销的比较正面,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爱妻爱女的好丈夫好爸爸,所以这件事才会引起这么大的舆论。
本来资本家就受百姓嫉恨,再加上品行不佳,把人们当猴耍,可不得遭受言论攻击吗?
再加上现在网络发达,事情一再发酵,有些国外的合作商也开始向林氏施压,让他们尽快解决,否则就撤资解除合作,一时内忧外患,林绮每天焦头烂额,只能勉力支撑。
虽然她是顶尖学府管理专业,但此前并没有过问过公司的事,真正上手之后,才发现实际操作起来比想象中难那么多。
决策一旦发出去,就没了更改的机会,不像在学校模拟时一样,可以反复推演。
一个多月过去,林氏的股价平稳了些,但掉下去之后一直在低谷徘徊,没有爬上来的趋势。
乐意回了茗城,因为自己的公司也一摊烂泥,她不能再留在林绮身边了,不然肯定会忍不住的。
又脆弱又憔悴,看着好像要碎了似的。
乐意咖啡一杯接着一杯喝,加班到两三点才回去,回去之后又一直失眠,瘦了一大圈。
林绮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会抽空给乐意发个消息,之后不管她回不回,继续接着工作。
假期结束,她要重新回学校完成课业,林父出院接手工作,要跟对方刚到底。
林夫人因为私生子的传言,跟他大吵了一架,随后两人的关系一直处于不咸不淡的状态。
她知道现在是一致对外的时候,但她不能不去怀疑,丈夫是否真的有个儿子。
毕竟那男的比林绮大好几岁,肯定是在遇到她之前跟某个女人……
林夫人长舒一口气,道:“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
“没有。”不等她说完,林父直接打断她的话,“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是受人之托照顾她,不知道她跟她儿子说了什么,竟然会闹出这种事来。”
“你那个早逝的弟弟?”
林父点头,林夫人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毕竟她从来没见过丈夫口中所谓的弟弟,不知是否是他拿来做说辞的借口。
可这么多年,他又确实从来没做过对不起自己的事,而且看他的样子,不像是说谎。
林父知道妻子不信,深吸一口气道:“我们去见一见她吧,到时就会真相大白。”
林父拨通了那个一直留在通讯录最底下的号码,对方应该也留着他的号码,不然声音不会那么心虚。
“春兰啊,最近小逸做的事你知道吗?”
叫春兰的女人沉默了好久,才弱弱地回答:“知道。”
“既然知道,你没想过阻拦他吗?”
“我……我,我拦不住,对不起哥哥,都是我的错。”
她哭起来,听起来好不可怜,林父只觉得头疼。
“我们见一面吧,我和我夫人去找你。”
春兰慌了一下,道:“你们要来家里吗?”
“家里聊吧,方便一点。”
现在到处都是盯着他的眼睛,如果在外面见面的话,说不定又会发酵出新的谣言。
好半晌春兰才说:“好的,家里有点乱,我收拾一下。”
挂了电话,林父对妻子说:“走吧,去了你就知道了。”
因为当年的事,她本来不想再见春兰,但现在因为这些事,终究要见面。
罢了,有些事还是得哪都明面上说,否则对方一辈子也不明白。
林绮回了学校,友善的同学依旧友善,不友善的依旧不友善,但多了很多盯着她的眼睛。
不知道他们在探究什么,无论去哪,她都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已经大四了,再坚持一年就能毕业,她忽略那些不好的视线和刻薄的话语,每天按时上学放学,一有时间就帮父亲处理公司的事,时间安排得很满。
这天刚放学,母亲的电话来了,接通是她带着哭腔的声音。
“绮绮,你爸、你爸进抢救室了。”
林绮的脑子轰的一下,一片空白,她声音滞涩地问:“爸爸不是恢复得很好吗,医生说没什么问题才让他出院的呀。”
“你先来医院,其他的是我当面跟你说。”
林绮等不到司机来接她,打了车就当医院走,到了之后母亲一把抱住她,开始小声哭起来。
“你爸爸伤到了脑袋,要是、要是……可怎么办呀?”
林绮抱着母亲,轻拍着她的背,她也很茫然,但这个时候她不能慌,否则母亲会更害怕。
“ 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伤到脑袋呢?”
“我们去林逸家找她妈妈,没想到他突然回来了,情绪特别激动让我们离开,你爸爸让他冷静点,想跟他说清楚他的身世,他却说是你爸爸不负责,才让他们母子过了这么多年苦日子,狠狠推了你爸爸一把,你爸爸从楼梯跌了下去,满脑袋都是血。”
林母忍不住嚎啕大哭,公司有问题她可以坚持,找各种办法挽救,但现在丈夫躺在冰冷的手术床上,不知死活,她是真的很害怕。
“这么说林逸不是我爸的儿子?”
“不是,是你叔叔的儿子,不过也是私生子。”
林绮只知道有个叔叔,从没见过叔叔长什么样,因为连妈妈都没见过他。
“妈妈,你先别着急,爸爸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她把母亲扶到旁边坐下,细心地安慰她,实际她自己也心乱如麻,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
万一……
万一爸爸真的……
她不敢想。
林绮握紧了拳头,指甲嵌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冷静。
好不容易把母亲哄好了,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跑来,砰的一下就跪到她们面前。
“夫人,小姐,林逸不是故意的,求你们不要报警抓他!”
林绮从她的话里知道了她的身份,起身挡在母亲面前,眸色幽冷地盯着她。
“不是故意?一句不是故意就可以掩盖他蓄意杀人的事实吗?”
春兰吓得一抖,哭得稀里哗啦,“小姐这话太严重了,小逸就是一时情绪太激动了,绝对不是想要杀人!如果一定要人承担后果的话,我可以去坐牢,求你们放过小逸吧。小逸还小,他不能毁了呀!”
林绮听着她法盲的发言,眼睛里露出危险的光。
“要是我爸爸有个三长两短,你跟你儿子一个都跑不了!法律不是儿戏,不是你代替他坐牢就可以的。你最好祈祷我爸爸平安从手术室里出来,否则,我让你们牢底坐穿!”
之前关于私生子传言,父亲并没有过多解释,所以她以为林逸真的是他的儿子,想让他自己解决这件事。
现在看来她的想法是个错误,当时就应该把那个连爹是谁都不知道的东西送进去,那今天的事就不会发生了。
“大小姐,好歹小逸也是林家的孩子,你不能这么狠心啊。”
见林绮无动于衷,春兰又爬到林夫人面前,拽着她的裙角哭。
“夫人,夫人您帮我说句话,小逸他……”
林绮踢开她的手,冷声道:“拿开你的脏手!少哭哭啼啼装可怜!林逸为什么会这么笃定自己是我爸爸的孩子,你真的一无所知吗?你是他妈妈,如果不是你说了什么的话,他难道自己给自己找了个爸爸吗?”
春兰被戳中痛处,立刻心虚起来,嗫嚅道:“大小姐怎么这样冤枉人,我什么都没说过。”
“说没说过你自己心里清楚,现在立刻从我们眼前消失,否则我不介意让人把你丢下去。”
春兰害怕了,爬起来哭着走了。
她以为林绮会比林夫人好糊弄,没想到她这么难搞。
离开两人的视线范围,她一改先前柔软的样子,眸色变得冷深。
如果不是林寄彦死得早,她跟儿子至于过那么日子吗?林氏本来就该是她儿子的。
林寄年最好死在手术台上,这样他儿子就可以顺理成章继承林氏了。
反正现在外界一致觉得小逸是林寄年的儿子,私生子又如何,私生子也有继承权。
春兰越想越觉得美好生活在眼前,进来的时候愁眉苦脸,出去的时候一身喜气,把护士都看待了。
林绮坐下,抱着母亲让她不要把那女人放在心上。
林夫人道:“去的路上你爸爸跟我说了,当年你叔叔死之前托他照顾春兰和孩子,他一时心软就答应了,可春兰竟然想勾引他,他那时心里已经有了我,就给了她一些钱没远离了他们,没想到二十几年后,竟然会滋生出这么多事。”
林绮愕然,怪不得她觉得那女人不像什么好人,原来直觉竟这样准。
“你爸爸还说,春兰跟你叔叔没在一起过,你叔叔当时有女朋友,春兰把他灌醉后跟他发生了关系,然后借着肚子里的孩子威胁你叔叔,你叔叔迫不得已跟女朋友分手,然后答应照顾他们母子,没想到在林逸三岁时出了车祸。”
林绮对那对母子的厌恶达到了极点,当即报了警,跟他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私生子谣言,经济犯罪诬陷,还有对导致父亲进抢救室,这些加起来,够他们在监狱里待几年了,但几年还不够,最好待一辈子,这样的垃圾放出来也是社会的危害。
手术又持续了几个小时,等得越久,林绮心里越没底,只能紧紧抱着母亲,相互依偎着彼此汲取温暖。
手术室的灯灭了,母子俩同时站起来往门口走,医生走出来,满头大汗。
他摘下口罩,对两人摇摇头,“我们已经尽力了,但情况不太好,如果二十四小时之内能醒的话,就没什么大问题,但如果醒不了,很有可能成为植物人。”
林夫人当即两眼一黑晕了过去,林绮抱住她,浑身颤抖得厉害。
父母在相邻的病房,都还没有醒,林绮蹲在墙角,感觉自己掉进了深渊,四周漆黑一片,连片浮木都没有。
乐意听说这个消息,连夜从茗城赶回来,看到行尸走肉般的林绮,心如刀割。
不过才一个月,事情怎么会往这种方向发展?
林绮一直没哭,母亲醒了后哄她吃了点东西,然后让医生打了针安定又睡了。
这种情况,母亲清醒着也只能承受痛苦,不如什么都不知道。
这些天她承受的压力已经够多了,要是精神崩溃了怎么办。
她不能再失去母亲了。
林绮慢慢关上门,看着漆黑的夜空,眼睛酸的流出眼泪。
过了许久,她摸出手机,给乐意打了个电话。
不知道该跟谁说,唯一能想起的只有乐意,如果她在的话,肯定能处理好这些事的。
乐意看着屏幕上闪动的名字,犹豫再三,走远了些接起来。
“乐意,你那边的事还没完吗?能不能回来一趟?”
乐意听着她努力压抑哭声的声音,心揪着疼。
“林绮,你父亲的事我听说了,对此我表示遗憾,但我也给不了你什么帮助,你以后不要再打电话给我了。”
说出这句话,乐意感觉心里空了一块,寒冷的风正在往里猛灌。
林绮怔了好久,才颤巍巍地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嫌我烦你了吗?”
乐意紧紧抓着手机,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
“很简单,跟你分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