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早就是知情人,哪怕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亲眼看见的时候还是不免觉得震惊。
沿着左边颈侧这一大片银白色的鱼鳞,往上,继续往上,靠着耳朵后面出现了不足巴掌大的白色耳鳍,可能是因为刚长出来,它有些不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仅仅贴着林笙的耳廓。
冰凉湿润,质地柔软,林笙伸手摸了摸,吓了一跳,“我去。”
林妈妈拍了他一下,“去什么去?”
林笙刚想宽慰一下林妈妈,就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他眼前的一切事物都好像描上了一层白色的边,全部都连接在了一起。
他张了张嘴,发出了一声低哑的“啊”,他脸色越来越白,肺部仿佛被什么重物从前往后用力挤压着。
南景之见状不对劲,从后一把将林笙打横抱起,来不及与林妈妈解释,林妈妈不顾形象地跟在后面。
林笙一只手揪着南景之的衣领,一只手掐住自己的喉咙,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将肺里的氧气一口气全部用尽,脖颈间的血管经络在皮下清晰可见,脖颈上的白色鱼鳞正在缓慢地开合。
不到二十秒的路程,林笙却觉得漫长得仿若过去了一百个世纪。
他呼吸声很重,没有任何规律可言,喉咙中硬挤出来的声音像是濒临死亡的小兽般痛苦低喊。
南景之一脚踹开房间的门,抱着林笙跳进地板下的水池中,几乎是瞬间,南景之的银蓝色鱼尾同时卷住林笙的双腿,林笙极深地呼吸了一口,一连串的泡泡从水中腾起。
水花四溅,水浪翻腾,林妈妈看不清水下的情况,满脸焦急地在岸边走来走去。
林笙双眼无神地看着水面,张着嘴,每一次呼吸,都用光了全身的力气。
他能感觉冰凉的水疯狂从颈部鳞片的开合间隙涌进。
他冷得蜷缩住手指,但浑身却传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
南景之在水中吻住林笙,舌尖勾住林笙的舌头轻轻压在
林笙大概用了七八分钟才缓过来劲儿,他被南景之从水中带出来,趴在岸边,将呛进去的水咳出来,脖子上的鳞片和左边的耳鳍已经消失。
林妈妈红着眼睛蹲在他旁边,帮他顺着气,“幸好没事,担心死妈妈了。”
南景之从旁边的爬梯上来,蹲在林笙身前,抹掉他脸上的水,对林妈妈说道:“初生人鱼不能离开水太久,笙笙同样也会出现这种情况,颈部鳞片开合是缺水缺氧的表现。”
林笙自己粗鲁地把额前的头发推到后边去,狠狠摸脸上的水,手背上还有几片白色的鱼鳞,“那以后我不能出门太久了。”
“转换结束以后就好了。”南景之安慰道。
林妈妈远做不到像南景之和林笙这样淡定平静,南景之活了近三百年,再好的再坏的都见过了一遍,哪怕直面生死,他也能有条不紊,刚才林妈妈都慌了神,他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将林笙从楼下抱入到了水中。
看着南景之轻声安抚着林笙的模样,林妈妈有些欣慰有些感慨,当初的确没看错人,如果是一个和林笙脾气差不多的,遇到事儿了两个人一起跳脚手忙脚乱,那才真的是要命。
但林妈妈不是人鱼,她只了解这个族群的表面,关于转换,她一概不清楚,再理智,也不免担心地落下眼泪来。
她的眼泪和地上的水混在了一起。
林笙看见了,慌了神,手足无措地解释说:“妈,我没事,你别哭啊。”
“你别哭啊。”
“你,别哭。”林笙不会安慰人,一句话正着说反着说,没完没了地说。
南景之见状到洗手间去换衣服,给母子俩空出谈话的空间。
“你就会说,”林妈妈狠狠打了林笙肩膀几下子,“你刚刚差点死了你知不知道?”她以前养过金鱼,林笙刚刚的样子,就像不小心从鱼缸里跳出来的小金鱼,躺在地板上,鱼鳃为了汲取氧气和水分不停开合着,但还是能看出来它很痛苦。
“冒这么大的风险,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值得吗?”
林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里水光还未散干净,“我没后悔过,我很开心,我觉得我做这些,不是为了获取什么与之等价的东西,那我大可不必用命来冒险。”
“我想做,就做了,没考虑那么多,如果是我自己想做的,那我觉得很值得。”
林笙不愿意做的事情,没人可以强迫他;他想做的事情,自然也没有人能阻止他。
“我饿了,您去给我煮碗面吧,加辣加牛肉。”林笙拽着林妈妈的衣袖,小声说道。
林妈妈破涕为笑,“好,你问问南景之要不要吃,我一块儿做了。”
“好。”林笙一口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