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恩又嘱咐了埃林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并没花费太长时间,此后便在换上浴袍后由两位侍者带着分开,各自沐浴去了。不久后,两人穿着暗色的贵族短袍再次碰面,杜劳教士也出现在了这里,穿着同样款式但颜色是纯白色的服饰,大概是提前准备好的。
雷恩此前没有穿过这样的衣服。这种短袍束腰紧身,腿上是黑色束裤,底下则搭配了黑色的皮革长靴,靴子的边缘也有布料装饰。上衣的肩膀特意垫高,手臂上则叠加裁剪作为装饰。如果是体型匀称的人穿这样的衣服会显得相当优美,虽然多少装饰得过头以至于一些细节上给人一种累赘感,但总的是往华贵的路线走。埃林就是如此,这套衣服穿在他身上十分合适,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合格的贵族应有的样子。
但相同的服装穿在雷恩的身上则完全失去了效果,裁剪所制造的一些曲线被他结实的体格完全撑开,看上去就只是肌肉轮廓,肩膀手臂也因为太健壮而使得本该宽松的部分也紧贴皮肤,装饰失去了统一性,独立后显得不伦不类。如果要埃林来打个比喻,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头公狼硬是被套上了宠物狗用的外套。但不论怎么说,至少以雷恩的身材穿成这样也还是有刚硬的美感,依然能时刻提醒别人他现在圣教军骑士的身份。
杜劳教士则因为太过枯瘦,白色贵族短袍依然轻飘飘地不尽熨帖,还是圣职的风格。他看向雷恩,又移过视线凝视埃林,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很快,一位穿深黑色贵族侍者袍的老人走到他们面前,略一鞠躬,随后将两人连同杜劳教士带往谒见厅。他们从南楼向北,首先是穿过一道悬挂着人像的走廊,走进有圆弧状阶梯的大厅,随后沿着阶梯向上再转弯到直通正门、铺着红色地毯的大厅长廊,最后穿过一道左右两两伫立着埃特纳骑士的宽阔长廊、走进白色浮雕装饰的门廊,这才最终抵达一片明亮华丽、地面用深色大理石方砖铺就的大厅。
这间大厅宽有二十米左右,深度则超过宽度的两倍。两侧都有华丽的玻璃拱窗,窗帘拉开束在一旁,明亮的光线透过窗栏将地面带有纹理的大理石映照得剔透华丽。一条长毯从门口一路铺向房间深处,两侧则各有一排长桌与十数张放置在长桌后的座椅,大部分空着,但也有几张已经被占据。越过这两排长桌到地毯的终点,地面变成阶梯向上擡高,而在这高度的终点才是一张巨大的王座。
这张王座下部是灰色岩石雕琢而成,其上却衔接着木制的座位与高逾两米、装饰有大量浮雕的靠背,两侧的副手也很深,这使得坐在王座上的那道人影像是被这宝座吞噬,囚禁在正中央。
这人毫无疑问就是文尼一世,埃特纳国王,此前的文尼·塔列夫公爵,也是弗格斯家族覆灭的罪魁祸首。当然到此时那已经不是罪,而是推翻暴君统治、拯救埃特纳于危难的英武功勋。文尼·塔列夫是个眉目深陷、看上去略显阴鹜的中年男人,头顶的王冠就是他浑身上下最明亮的一点。
刚走进谒见厅时,雷恩和杜劳教士看上去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只有埃林在努力克制自己露出好奇、惊讶、紧张之类的神情。他下意识地攥紧拳头,目光直视前方,但实际失焦,并不是在看任何地方。
“陛下。费伦诺主教、南巡教士加尔·杜劳,圣教骑士沃林·奥莱尔,以及南巡信徒费恩·奥莱尔觐见。”
王座一旁的辅臣将三人的名字读出。辅臣是个看上去上了年纪的老人。与其他大臣不同,他没有资格向皇帝提出任何建议,只是管理仆从,或是像这种时候装模作样地提醒皇帝来的人是谁。
“见到您很荣幸,陛下。我没有料到能得到您的召唤,并没有来得及准备费伦诺的礼物。”杜劳走上前一步,单手放在胸前深鞠一躬。他现在的身份是南巡教士,但他在费伦诺的地位是主教。鞠躬是费伦诺的礼节,即便埃特纳人面见皇帝时需要单膝下跪,他身为使者也不必这么做。强国面对弱国,遵循的自然是强国的礼仪。
雷恩和埃林也行以和杜劳教士相同的礼节。雷恩此前就和埃林提到过礼仪的问题,行费伦诺礼仪即是表明他们的态度。即便雷恩和埃林是埃特纳人,但既然他们现在在南巡队伍中,那么就代表费伦诺,一切理解都遵循费伦诺的形式。
“廉俭是美德之一,无妨。埃特纳为光辉恩泽而荣幸,我也很希望亲眼见到议庭国同样侍奉光辉的教会主教。”文尼一世轻微颔首,随即又略微擡手:“此外,不仅仅是我希望一见费伦诺的使者,我的爱臣们亦然。”
两侧长桌后的几道人影纷纷点头致意。
坐在左侧最前方、地位最低的便是埃林此前在码头见过的外交大臣约瑟·卡万斯克。而在他上方的则是一名看上去高贵深邃的暗红长发女性,此时正朝着埃林露出微笑。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这位女贵族不是在看杜劳或雷恩,而是十分集中地在关注自己。
再上一位,在最靠近国王的位置上,则是一名看上去高傲冷峻、面孔修长的黑袍男人,带着一种莫名的冷漠望着埃林的方向。雷恩此前曾经和埃林描述过这样外貌的人,这应该就是埃特纳的首席宫廷法师狄摩·希拉克。埃林只是看了短暂片刻就移开了目光,不希望被这个看上去十分危险的人注意到。
对侧的长桌之首则坐着一个体格魁梧的中年男性。他深黑短发向后,面孔冷硬,目光在略微凹陷的眼眶中显得深邃。在他下方坐着的则是一名看上去有些刻薄、似乎个头较矮的男性,正用游移不定的目光望着三人。埃林觉得他似乎格外注意雷恩,视线来来回回总是停留在这位骑士身上。
似乎没一个是好惹的。埃林心中不由得打起鼓来,这次的觐见恐怕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