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九安咳得厉害,说不出话,喝水也会呛,只好摆了摆手。
几乎是突然之间,魏九安感到喉头涌上一阵腥甜,他很熟悉这种感觉,但是已经过了好长时间,他也不适应了。
谁不希望没病没灾的?
但是他命途坎坷、挫败不利。
到这时,他还是想压下去的,等谢羌走了,怎么难受也不重要,但是实在压不下去了。
谢羌刚要把水端过来,魏九安便吐出了一口血,继而大口喘着气。
谢羌吓了一跳,一时间手忙脚乱。
魏九安赶忙将那本破破烂烂的兵书拿到一边,以防粘上血迹。
谢羌拍着他的背,话也说不出,手忙脚乱的。
吐出来就好了,魏九安又咳了几声,咳出些血沫,便没多大事了。
等他把气匀过来了,这才不至于那样难受。
魏九安转过头看谢羌。他嘴角粘了血迹,衬得他格外白净,只是这样的容貌虽然也别有一番亮丽,但见了血,是不好的。
魏九安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才笑了笑,安慰谢羌道:“没事了,真没事了,休息吧。”
谢羌还想说些什么,但这回是真说不出来了,他也感觉到不对,但毕竟不懂医术,说不好什么。
谢羌迟疑片刻,才道:“主子,要不然让军医过来看一眼?”
魏九安笑道:“不用哒,都休息了,我睡一觉就好了,没大事。”
谢羌还想再说什么,但架不住魏九安执意让他休息去,便不管他了。
谢羌走后,魏九安的笑容凝固,突然弯下腰,又是一口血吐出来。
他心道不好,虽然自己也不懂这是什么征兆,但还是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联系最近几日状态昏沉、常冒虚汗,便有些说得通了。
魏九安想到这儿,无奈地笑了笑,道:“这还真是来势汹汹啊……”
他只感觉身上更加乏了,连坐着都不想坐,简单清理了一下血迹,就上床休息了。
他躺下之后,熄了蜡烛,躺在床上不知所措。睡不着觉,也不想再起来了。
他就这样望着天,静静待着。
若是陆明泽还在,要是陆明泽知道了吐血的事,肯定会大半夜赶过来,甚至会跟他一起睡。但是陆明泽没有了,陆明泽被埋在枫树林了。
要是白羽尘在的话,肯定也会吓个半死,肯定要抱着他一晚上不撒手了。但是白羽尘在京城,白羽尘也要和大臣们斗智斗勇。
魏九安的手背盖在自己的眼睛上,长长叹了一口气。
不知不觉,都三个月了,距离在边关过年已经三个月了,真快。
今天是什么日子来着?他有些忘了。
最近实在是太忙了,什么都想不起来,每天晚上躺下就睡,连梦都不做了。
来边关之后,他才明白——功臣不好当。
他一心想歼灭程家军,收南临为附属,之后把这一切功名归到白羽尘身上,他继续帮白羽尘杀权臣,没什么不好的。
但是他在这条路上和自己最好的朋友走散了,呼唤不回来了,他也无法去寻他。
还好,幸好史书只记功过,不会记喜怒哀乐。
那可真是太好了,他今晚这幅狼狈的样子,还是不要让后人知道的好。
想明白了之后,他便头脑空白了,之后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罕见的是,他居然做梦了。
他觉得今天这么累,肯定能一觉睡到天亮,不会有梦了,但是今晚还真有。
他梦见自己站在黑暗中,身边狂风呼啸,像要把他推倒。
魏九安眯着眼睛,总想从前面的黑暗里看见些什么,他有预感,前面肯定有人。
没过多久,前面射来一束光,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只有轮廓,没有衣饰,没有面容,真就只是一个人影。
魏九安迟疑着往前走,想要看看那到底是谁。
人影似乎知道魏九安这几天所经历的一切,朝着他喊:“别过来!前面没有路啦!”
魏九安鬼使神差地就信了,停下脚步,没有继续向前。
人影的声音也很有意思,听不出是男是女,但岁数应该不大。
人影道:“你累不累?难不难受啊?我和你一样,都好累啊!你在大梁边关,有没有吃饱穿暖,有没有忧愁啊?”
魏九安心里一阵暖意。他已经没有陆明泽了,白羽昼不善言辞,不经常和他们聊天,将士们也和他不熟。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人关心他了。
人影道:“你若是都没有实现,那我也没有办法,就祝你睡个好觉,好好休息吧!”
魏九安想说些什么,但是没有办法大声回应,只道:“多谢了。”
人影似乎也笑了,道:“平安康健啊……”
之后,魏九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醒了。
即使是在梦里,他也很高兴,至少有个人还愿意安慰他,也愿意关心他。
魏九安不会众叛亲离的,千千万万的大梁子民和将士,也都是他的家人。
这也是他近半年来睡得最安稳的一个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