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肃,只剩呼吸声。
连不远处厮杀声都没了。
程樕像是疯了,哈哈大笑,似自嘲又似哀怨。
陆明泽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道:“程二公子,别来无恙?”
程樕依旧大笑,道:“陆明泽?我前些日子看见你,你还是湘王座下的狗,现在你倒是挺直腰板做人了?倒是狗仗人势了?!”
陆明泽嗤笑,道:“那你呢?假死出京城,就以为我们都是傻子,都浑然不知吗?”
程樕怒吼道:“那也轮不到你来可怜我!”
陆明泽笑道:“我何时要可怜你?我要杀你。”
陆明泽擦去袖口上的血,道:“我承认,最近几日交手,程家军确实都是精兵良将、训练有素。但是,禁军是当年陪着先帝打天下的国之脊梁,难道很能逊于程贼不成?”
程樕自嘲道:“好……太好了。所以你要什么?我可以投降,除了我哥的战略要地,我什么都能告诉你,只要你别害我哥。”
陆明泽啧啧道:“这可不像是君子风骨,程樕,你既然有资格带兵同禁军一战,就该料想到今日的结果,未死先屈,非丈夫也。”
程樕绝望道:“那你想如何?”
陆明泽道:“两个选择。一,把韩大人放出来;二,你死。”
程樕冷笑一声,从自己后背上的箭筒里拿出一支箭,插进了自己的心脏处。
鲜血流出,他手心里都是。
程樕整个身子都仿佛是虚脱了,腿一软,直直地倒了下去。
他的喉咙被鲜血粘住,张了张嘴,沙哑着嗓子道:“别把我带回去庆功,让我留在这里,要不然……我哥就找不到我了……”
程樕最后动了动手指,血从他齿间流出,道:“我败了……”
陆明泽下了马,用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确定死透了,才道:“成王败寇,有赢就有输,世上从来没有常胜将军。”
一阵嘹亮的鸟鸣响过,伴随着血腥气,一同散去了。
陆明泽擡头,这才发现,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程樕还要留在这儿,等哥哥带他回家。
顺阳五年十月十六,辽东交战中禁军险胜。何竹受顺阳帝御赐良田十亩。
陆明泽刚从战场上回来,一身血污。
战士们为打了胜仗而高兴,都吃上饭了。
其中,一个开朗些的战士见陆明泽进了军帐,笑道:“陆大人回来的够晚啊!我们都快吃完了。”
陆明泽笑道:“还不是因为我要和程樕纠缠,要不然我早回来了。”
将士们挤了挤,道:“快坐下一起吃吧,要不然都快没了。”
陆明泽和他刚带回来的几个战士一同简单吃了几口,就去换衣裳了。
军帐。
白羽昼也在里面,见陆明泽进来,笑道:“打胜仗了,陆将军。”
陆明泽笑道:“湘王殿下的英姿也不减当年呐。”
白羽昼疑惑道:“我什么英姿?我之前没打过仗。”
陆明泽道:“你秋猎时的英姿啊,要不然还有什么。”
白羽昼笑道:“又贫。赶紧洗洗身上的脏泥,待会儿去皇嫂。”
陆明泽刚脱下玄甲,这回轮到他疑惑了,陆明泽道:“他找我做什么?”
白羽昼笑道:“我也不知道,没准是犒劳呗,是吧陆将军?”
陆明泽笑骂道:“你也贫!”
待陆明泽洗漱完,魏九安已经在军帐里等着他了。
陆明泽边擦头发边出来,看见魏九安之后,立刻笑道:“魏魏~”
魏九安也笑道:“真是恭喜了,摘了程樕人头,陆大人有大功啊。我拿了点酒,炒了点花生米,刚才给禁军兄弟们分了,还剩一点,正好咱俩吃。”
陆明泽看了眼倒好的酒和一盘花生米,笑着坐下,道:“那可真是太好了。”说着,拿了一颗花生米吃下去。
霎时间,他脸色不好了。
陆明泽连忙把花生米吐出来,愤愤道:“姓魏的你自己尝尝这能不能吃!”
魏九安满脸无辜,道:“我尝过了,能吃啊,挺好吃的。”
陆明泽崩溃了,“控诉”道:“你放了三斤盐吧!这个花生米跟被盐腌过似的!我严重怀疑你今天晚上能把禁军都毒死。”
魏九安都被他说的不自信了,半信半疑地拿起一颗吃了,然后道:“你看,我吃了,这不是没事吗?再说了,我是觉得糖放多了才放盐调味的,这很正常,要不然你再尝尝?”
陆明泽连连推拒,道:“你是什么生物?!”
魏九安笑道:“刚才湘王殿下也吃了,他倒是没你反应这么强烈。”
正在外面呕吐的白羽昼:“???”
陆明泽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道:“我喝这个就行,鄙人暂时不想见祖宗,你饶了我吧,你这玩意儿都能代替毒酒了,真的,要不然回头你把这个列进刑法里吧。”
魏九安:“不至于吧……”
陆明泽:“至于!特别至于!!!”
魏九安端起酒碗,笑道:“恭喜你,实现你的梦想咯!”
陆明泽与他碰杯,道:“你说说,我的梦想是什么?我自己都忘了。”
魏九安道:“你当初的原话是‘日后若是有保家卫国的大仗要打,就让我做将军’,现在你不是成了陆大将军,功成名就了!”
陆明泽笑道:“哦!我想起来了!这是好事。”
魏九安啧啧道:“咦~你还不知足。”
陆明泽笑道:“我贪,面对世间的功名利禄,没人会知足。”
魏九安也笑道:“不过,你我从不是为了功名利禄。”
二人会心一笑,举杯畅饮。
后半夜,两人都醉得不省人事,本来也不是能喝的主儿。
真是幸亏明日不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