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魏九安睡得很是安稳。
起初,魏九安只梦见一片白,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什么。而后,渐渐显现出三个人影。
那是他小时候。
估计是四岁之前了,四岁之后,他再没过一天安生日子。
魏九安还是个小孩,魏家穷,也没苦了他和魏逸明。
小时候的魏九安什么也没见过,只知道睁着大大一双眼睛四处打量,他脸上干净得很,没有一丝污垢。脖子上戴着一枚玉坠,是魏尚齐给他求来的。
面前,兄长魏逸明向他招着手,脚下还有一个草编的球,笑着道:“九安,快过来。”
魏九安也笑着跳脚奔过去,甜甜地喊了一声哥哥。
魏逸明把球踢到他脚下,笑道:“传过来。”
魏九安轻轻踢了一脚,没使多大力气,球也没滚多远,就停下了。
魏逸明笑道:“用点力!你又不是泥捏的!”
魏九安嘟囔道:“万一我把你踢伤了,又要怪我……”
魏逸明却道:“不可能!我可比你整大两岁!你要是把我踢坏了,我非但不怪你,下午还带你去玩!”
魏九安气鼓鼓的,使劲一脚踢过去,球撞在魏逸明膝盖上,虽然没多大力气,但还是挺疼的。
魏逸明笑骂道:“魏九安!你真是!……”
魏尚齐笑着走过来,把魏九安抱起来,笑道:“谁让你口出狂言?”
魏逸明极不服气,道:“谁让你惯着他!早晚被你惯坏了!”
魏九安也不服,道:“你让我踢的!玩、不、起!”
魏尚齐揉揉魏逸明的头,道:“男子汉大丈夫,认赌服输,说到要做到啊!”
魏逸明只好敷衍地应了,魏九安笑着,好似经历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转眼间,又到了另一个画面。
魏九安和魏逸明刚回到家,就看见魏尚齐和母亲易云舒正在收拾东西。
家里的田地和钱都没有了,换成了一袋又一袋的粮食。
魏逸明道:“阿父,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魏尚齐面露悲伤,道:“咱们要去逃荒了。”
魏九安疑惑,道:“阿父,逃荒是什么意思?”
易云舒蹲下,摸着他的头,努力不让自己看起来那么伤心,道:“就是,离开这里,去别的地方生活,这里吃不饱饭了,要去一个能吃饱饭的地方生活。”
魏九安还很幼稚,偷偷问魏尚齐:“阿父,这么多吃食,咱们吃的完吗?”
魏尚齐答:“很快就吃完了。”
那年,县令贪污,把赈灾粮收入自己囊中,再加上一连几年干旱,颗粒无收。
很快,魏尚齐带着家人,到了村口。
魏尚齐决定与张家李家一起走,相互有个照应,几家的孩子互相也认识,总没有那么苦。
一路上,魏尚齐拿的东西最多,干的活也最重,再加上魏九安身体不适应病了几场,他自己吃得也少。
一行人休息的时候,魏九安看着靠在石头上的魏尚齐,道:“阿父,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魏尚齐摆摆手,笑道:“没事,九安,我就是累了,没事啊。”
魏九安道:“阿父,我梦见祖母了。”
魏尚齐一愣,魏九安的祖母在一年前已经去世了,寿终正寝,也还算善终。
魏九安揪着地上的野草,喃喃道:“是不是到了京城,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魏尚齐怔了片刻,道:“是,到了京城,咱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魏九安道:“如果还没到京城,咱们就死了,不就过不上好日子了吗?”
魏尚齐道:“不会的,咱们会平平安安的到达京城,好好活着。”
魏九安笑道:“那就好,我不要和你们分开,不要和哥哥分开。”
魏尚齐笑道:“好,不分开。咱们一家子都好好的,永远不分开。”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事与愿违了。
几天后,魏尚齐倒下,再也站不起来了。
魏九安摸着魏尚齐苍白的大手,眼里含着泪水,道“阿父,你骗我,说好了永远不分开的。”
易云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撕心裂肺道:“你怎么能抛下我一个?”
夜晚,星星点缀在夜空上,衬得夜晚格外寂寥,格外孤独。
易云舒看着天上的星子,道:“为什么,老天爷不让我们活着?”
“如今,活着都要靠老天施舍吗?”
“我还想活着,我们都还想活着啊……”
随后,闭上眼睛,道:“魏尚齐,我来陪你,一个人走在奈何桥上,不要太孤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