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满
谢行止将沈清语带到了一片梅林中。
在满天星辰下,沈清语看见每棵白梅树上都挂满了红莲花灯。
她不禁愣住:“这些白梅是……”
“这些白梅是你从前给我种的。”他们这次去绝尘崖,谢行止专门将这些白梅要了过来,在沈清语处理绝尘崖琐事的那几日,他就将这些白梅移了过来,只是这几日才弄好。
“我们自己种就好,你何必浪费灵力大老远地从绝尘崖移过来?”
谢行止牵着人往梅林深处去,他缓缓道:“我自己也种了,但不在这里。”
一瞬间,沈清语就猜到了那个地方,“是玄鉴阁吗?”
谢行止要是种,也是种在他这辈子最想念牵挂的地方。
沈清语一猜就中,谢行止微微一笑:“曾经想要带你回去见我爹娘,于是就种在了玄鉴阁,想着你看见了会高兴。”
沈清语莞尔:“其实你种在哪里都好,只要你在就可以。”
二人相视一笑,都在对方眸中看见了那一汪笑意。
梅林中间有一座两层高的亭子,谢行止带她上了二楼,里面摆放着小憩的暖塌,喝茶的桌案,以及一些平日打发时间的小玩意。
谢行止:“以后,你可以在这里赏梅。”
沈清语放眼望去,红莲花灯璀璨,在花间投下一方暖意,红白交错,霎时好看。
谢行止将沈清语拉到了另一边,这里对着山下,顺着望下去,越过白梅,就看见了散落的万家灯火,远远望去,像是山间飞舞的流萤。
“喜欢吗?”谢行止从身后抱住她:“我知道你喜欢热闹,最爱看的就是人间的热闹景象,从前在绝尘崖,我也常常与你站在后山的那棵树上看。”
沈清语把身子往他怀里靠了靠,轻声道:“我很喜欢。”
谢行止道:“现在还不到上元节,不然你就能看见无数天灯从山间缓缓升起,那场景你一定喜欢。”
想象到那一幕,沈清语素来清冷的眉眼满是温情:“现在,我也很喜欢。”
“既然你喜欢,我能跟你要个东西吗?”
谢行止一直惦记着沈清语在梦境中给他的生辰礼,之前被梦中的自己不识好歹地摔了,一直没机会找她要,现如今,只能厚着脸皮要回来。
二人心有灵犀,沈清语一下就猜到他想要什么,她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擡头看着他,一脸无辜道:“你想要什么?”
四目相对,谢行止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微微错开目光,低声道:“我想要之前那根簪子。”
“簪子啊?”沈清语记着他摔簪子的账,露出了一副为难的样子,“我之前以为你不喜欢,于是便……”
便什么她没说,但他相信谢行止懂她的意思。
果不其然,谢行止一下子眼睛都睁大了,险些急的跳起来:“你扔了?扔哪里了?”
见沈清语不说话,他十分委屈道:“我没说不喜欢啊……”
委屈过后,他抓住了沈清语的肩膀,央求道:“阿语,你再给我做一个,好不好?”
看他如此后悔,沈清语也不逗他了,从身上掏出了之前那根簪子,在谢行止面前晃了晃:“是这个吗?”
谢行止眼前一亮,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被沈清语骗了:“你没扔啊?”
沈清语调皮道:“我有说过扔了吗?我是以为你不喜欢,于是便收了起来。”
见她眸光戏谑,谢行止跟着笑了起来,“阿语,你学坏了,都会骗人了。”
“跟你学的。”
玩闹过后,沈清语凝视着他,突然正色道:“在梦境中,我问了你的两个小师弟,你是二月十三出生的,也就是你在破庙遇见我的那天,对吗?”
谢行止眸光微动,轻声道:“那天遇见你,真好。”
那日,他和阿言跟往常一样去祭拜父母师兄弟,刚刚祭拜完后,他就收到了稻花村的消息。
沈清语当时推门而出,直直撞入了他的怀里,那一刻,他呆愣住了,心跳的好快。
是突如其来的无措,久别重逢的欢喜。
沈清语心里说不出的酸涩,她知道,自己的生辰是父母的忌日,对他来说,太过沉痛了。
而过去的那些欢愉欣喜更是将他拉进了看不见底的深渊,每每念及此处,何尝不是心痛难忍?
这些年,谢行止连节日都不过,更何况是父母忌日的生辰?
沈清语让谢行止低头,而后将手里的发簪,也就是他的生辰礼,缓缓插入他乌黑浓密的发间,温柔道:“一岁一礼,寸寸欢喜,往后的生辰,我陪你一起过吧。”
她的少年,也该平安喜乐,得到这世间最好的祝愿。
谢行止缓缓擡眸,眸色是湿润的,只笑着答了一声:“好。”
沈清语忍不住抚上他的面颊,这张脸上本该无忧无虑,意气风发,而不是阴冷淡漠,拒人千里。
她道:“行止,你曾经未曾得到的,我会替他们补偿给你,纵使荆棘满路,人心迥异,但请你相信,万家灯火里,有一盏是为你而留的。”
谢行止忍不住微微颤抖,他明明很高兴,可他的心又酸又疼。
他的阿语,今年才二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却对他许下了一生的承诺。
从此刻起,他于世上再也不是孤身一人,他有了相伴一生,至死方休的归处。
这世间,有一盏灯为他而留,为他留灯的人叫沈清语。
他握着那只细腻白皙的手,像是抓住了生命中最重要的那束光,轻轻在脸颊上蹭了蹭,低哑着笑道:“与卿重逢,幸之。”
之前喝的醉里桃花,酒劲上来了,沈清语脑袋开始昏沉,看地面都是晃动的,她闭了闭眼,将自己整个人的重量都丢给了谢行止,她醉了也不忘道:“这根簪子是你今年的生辰礼……以后……我每年都送生辰礼给你……不让你委屈……”
谢行止在她额上落下了一个很轻的吻:“今年的生辰礼我早就收到了,再说了,有你,我不委屈。”
很早以前就收到了。
自玄鉴阁罹难后,他确实没有再过生辰,可在等沈清语的这四年里,他也有觉得难挨的时候,也有很想见她的冲动。
在今年,想念变得格外漫长,他忍不住默默许下了一个心愿。
想见她。
所幸老天待他不薄,他刚许完愿,就在月老庙里见到了想见的人。
四年后的重逢,是他今年收到最好的生辰礼。
谢行止刚开始还没察觉到沈清语醉了,可怀里的人呼吸渐渐绵长,脸颊也染上了一层红晕。
他叫了两声:“阿语……”
沈清语头晕的厉害,蚊子哼哼似的哼了两声:“干嘛……”
这下,谢行止完全肯定她醉了,不禁擡手捏了捏她的脸,“之前看你清醒的很,还以为你是海量,不会醉,不成想是酒劲还没发作啊。”
沈清语将头埋在他怀里,闻言,娇气的哼了一声,谢行止被她这个样子逗笑了。
他将人打横抱起,准备回去了。
走到一半的时候,沈清语破天荒的醒了,她睁着一双迷离的桃花眼,纤纤玉手指着地面,发出疑惑:“这路怎么会自己乱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