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2 / 2)

除非撕破脸,毁弃两族盟约,分裂现今的形势,否则就得捏着鼻子认,这就是凌湙在探得角力台规矩后,特意派幺鸡来的原因。

凉王老迈,他不一定能承受亲孙的死亡,纵然他还有十几个孙辈,但得他承认的王孙,只有乌崈图霆,若为大局,他就得克制与羌族部生隙,可这个仇恨的种子定然是种下了,凌湙要的,就是这颗种子。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凉王失去理智,在生命的最后期,为乌崈报仇,与羌族部解体分裂。

他独宠的乌崈无父,叔辈却有小十位,明明都眼谗凉王帐,却碍于老凉王的威势,并不敢明显表露出来,假如乌崈图霆身故,那凉王帐内就会立刻进入新一轮继承人争夺战,依那时的形势,定然是谁能替乌崈报仇,谁就能继任王储。

凉羌部结盟合体的时间太久了,是时候该分一分了,前后左右,凌湙都替他们安排了路,无论选择哪一条,对大征而言,都有益处。

现在唯一亟待解决的,是如何让人确信江州改联姻对象为突峪的事,除了给幺鸡按上江州史的名头,还必须得有江州将领与羌族部正脸接触的事实。

凌湙在城中活动的轨迹,基本集中在南城门处,那也是通往江州的必经地,他一直在等待着武景同那边的战事消息,只要他按着计划,联合酉二与掣电,坑掉江州在南川府的兵备,那这南城门很快就会迎来江州暗史。

他必须赶在两族换防之前,让乌崈图霆误解江州有另择联姻对象之嫌,要让他亲眼撞见江州来史与突峪方会面的场景。

调入中军帐,就是他下一步计划。

因伤犯轴,借牧畜期瞒天过海,将人手与兵械运进城。

受激怒上角力台,用实力证明不发疯也能抗住击打,召显那名总旗的眼光,以达到再次受邀入他旗下的调令。

而这一次,他会顺应征调,拿到出入中军帐的腰牌。

所以,就目前的形势而言,根本不容许他低调,尤其在虎狼环饲的敌方主城区,更不容他格格不入,畏畏缩缩。

凌湙炮弹似的,借马镫之力,一个纵身横跃就跳上了角力台,与他上马时的从容相似,自然又引了一片吆喝,等他稳稳的站到台上时,那叫嚣的壮汉终于起了些微的警惕之意。

马背上生长的小子,各种花哨上马姿式都有,唯娴熟训练尔,可一跃能上丈许高台的,那功夫必然不会假,几乎就瞬息间,他就感到了扑面而来的压迫力。

凌湙缓缓抽刀,他趁手兵器确实是斩=马刀斩魂,也是他作为边城城主的标志,凉羌敌骑不认人,但认刀。

可那不代表他就用不了其他兵器,幺鸡的长枪,凌嫚的鞭子,以及箭阵的长弓训练,都是他亲自带着练的,只不过是他本人,更偏爱大开大合的长刀罢了。

凉羌的弯刀,阔而锋利,刀体相对斩=马刀而言轻盈不少,与雁翎刀不相上下,只不过一个是直刃,一个半月弯刃,就杀伤力而言,直刃相对要快,却容易卷刃,弯刀弧阔线长,拉出去的缓冲力强,能减少肉骨阻隔,降低战阵当中卷刃的概率,尤其适合马上冲杀,数次来回,都不用担心会废武丧命。

这就是凌湙在初制斩=马刀时,一定要工匠往上加反刃的原因。

弯刀的单兵作战能力,永远及不上直长刀的冲击力,一旦脱离大部队团体,就只有被削的份,而长刀则不然,马上马下皆有可一战的实力,尤其在解决了容易卷刃的问题后,边城的刀营尽乎所向无敌。

凌湙举刀于前胸,昂然而立,身板在雄伟的壮汉面前,竟显出些微单薄,个头虽不矮,可加上面容年轻,整个看起来,就有些微弱势。

这让刚生警惕的汉子,又立即卸了戒备,舞着钵大的拳手来回招摇,而他趁手的武器,却非弯刀,乃是一柄满身尖刺的狼牙棒,显然,这非是一名普通羌兵所能拥有的,实力伴随着财力,能抛开制式兵器,而专门打造独有武器的,什长以上的小头头就可以。

“寿丹,中军左护营猞猁七队第十三骑队什长,好叫你清楚一会是死在谁的手上,哼,小子,你发疯砍伤的人里,有一个是我手下兄弟,今儿就是要你的人头去给他赔礼道歉的,一个牧畜下等兵,与奴无异,倒是谁给你的胆子,敢来动我的人?”

底下立刻有人声援他,“塬日铉,我劝你乖乖受死别挣扎,你知道他是谁么?看,就他那柄狼牙棒,死在上面的人畜上千数,就你这小身板,不够他一棒子锤的,哈哈哈,站着别动,也能少受点苦。”

凌湙不为所动,等一切喧嚣暂停,似在专等看他反应似的,这才用低沉暗哑的嗓音回复,“左护营猞猁队,呵,连狮虎队都进不去的人,有什么资格敢在这上面大放厥词,丢人现眼的?”

攸尔一顿,傲然仰头,“我要点头,现在就已经是中军帐飞虎骑的兵,对你……倒是有资格使之为奴,驱之如狗呢!”

“你……牙尖嘴利,可惜你还不是飞虎骑的人,便是我现在杀了你,呼尹总旗也不会说什么,谁叫你之前拒绝了他呢!小子,要怪就怪你之前太犟,错失了升等时机。”

凉羌族尤其崇尚武力至上,他们的铁骑分等严格,一支军分天狼、地狮、飞虎、云豹、猞猁以及棕熊等骑号,只有实力得到认可,拿到部族勇士称谓的,才能进入有号的铁骑队,否则就会像原塬日铉那样,被分派进无等无序列的后勤军,是没有资格参与骑阵征伐的。

塬日铉是个孤僻独居的孤子,往日的活动范围仅限牧畜营,因无人照料打理,乱发遮脸,破衣裹身,是个非常不起眼的少年,连偶尔上街市上走一趟,都溜的是沟洼边沿的阴僻角落,故而,没人在意过他的长相,更没人注意过他的行为习性。

可当顶了他名头的凌湙,乍眼现身高台时,周遭所有人才惊觉,这叫“塬日铉”的小子,竟然生了一张颇为中看的脸,有着凉羌族特有的高鼻深目,唇薄无须显阴鸷,一头乱发整理后被一条镶了兽骨的抹额勒起,落于肩胛后背上的小辫,都彰显了他的桀骜。

虽然凉羌以壮健为荣,正常体型该像寿丹这般,才招人崇拜,可轮廓精致,长相俊朗的少年,也有人喜与追崇的,至少,这样的长相非常招部族贵女青睐。

西炎城当然有凉羌贵女常来游玩的,跟着各自的父兄,到临近大征最近的一座城,见识一番所谓的关内精美风物,淘买大征最精致的衣绸首饰。

角力台上雄性的血雨争斗,是她们除了衣饰之外,最爱驻足之地,会明目张胆的专门搭了长梯观看,凌湙一上角力台,就将梯台上专注闲话,攀比衣饰的贵女们给吸引了过来,其中被众女包围的,是近日刚进西炎城的凉王孙女,与乌崈非同母,却因同父而受其照顾,故此,她的身价也水涨船高,在凉王帐中颇为得意。

“那是谁?”

与之有一样疑问的,来自刚从城主府跨门而出,准备往城防点兵,为换防重布人手的凉将也炎,而伴在他身边,做接待任务的,则是中军帐千户将军槐圭,在其身后扶刀跟随的,赫然有一眼熟之辈,却正是呼尹总旗。

槐圭自然不知塬日铉,呼尹见机上前一步,低声讲了原由,也炎听的淡然无趣,擡脚就要往南城而去,他们这个级别的将军,一些兵士间的小争斗,早就懒得理了,便是真出了人命,也是自己本事不济,死也就死了,怪不得旁人。

凉羌部人,从总角小儿开始,就知道想在恶劣的生存环境中活下去,靠的从来不是谁有理,一定是谁的拳头硬,谁才有开口说话的权利,尤其在中低层兵士中,没有身份的加持,只有强硬的身体素质,以及鲜血中历练出来的狠戾。

一行人几未停顿的欲往南城走,却不料未出三丈远,角力台上的情势就骤然颠倒,本该以魁伟身形,压倒式胜利的寿丹,竟在数百双围观的眼睛下,被一身单薄,看着就势孤力弱的“塬日铉”,给一脚从半空踹下了地,踩着他那壮硕肥厚的身体,临空砸在台中心,荡出的余波叫近处一圈人下意识后退半步,等烟尘散尽,众人才看清寿丹是怎样伏于一少年脚下,而那根被吹嘘杀人如麻的狼牙棒,则落于少年手中,上面鲜血滴落,根根尖刺带肉。

寿丹的整个后背心,都被自己的狼牙棒打成了蜂窝,滚在角力台中央痛苦的翻腾,再将眼神落于凌湙身上时,终于起了深深的恐惧,匍匐着身体努力爬远离台中心,喉咙里的血沽沽的堵着嗓门,让他无法将心里想的话叫出口。

这不是他们凉羌族部,从小练就的招式,便是有个人风格,也没这么迅捷如风的杀招,那裹在起手式表象下的功夫,根本就是大征将领的特色。

凌湙狡猾的利用身形走位,加上寿丹宽于他两倍体型的便利,在一顿闪避回防交手中,以一换一的方式,用自己手中的弯刀强行卸了他手腕上的筋脉,抢下了狼牙棒,尔后借助奔跑的冲击力,弹跳上翻,以千斤坠顶的姿势,重创寿丹,而他自己,也应景的受了一点伤,那握着棒柄的胳膊上,血洞成列,正往外沽沽渗血,半个身体似站不稳般,在众目睽睽中抖落脆弱身形。

角力台上的惨像天天上演,有了血的加持尤其令人兴奋,周遭人才不管台上最后会站着谁,只知道局势已经斗到了终点,很快就能分出胜负。

寿丹身后绵延出一条血线,被周遭人催动着努力撑起身体,凌湙脸颊带血,一条胳膊似废了般,喘着粗气逼近,将整个狼牙棒怼上其身,咬牙狞笑,“你输了!”

也几乎是同一时间,寿丹迸发出最后气力,朝着周围嘶吼,“他不是……”

塬日铉不可能有这样强,他调查过他,就是知道他是个没背景靠,没师傅带的孤儿,才敢放心来挑衅的。

他是假的。

可惜,凌湙不会让他再有开口的机会,狼牙棒上的尖刺一点点压进他的喉管,堵住了他最后的言语,台上台下皆静谥无声,半晌之后,周遭爆发出冲天的轰叫。

角力台上生死自负,寿丹之前就用同样的方式杀了一人,现在,终于轮到他自己,成为别人手下亡魂。

凌湙单膝跪地,灰扑扑的一身衣裳上,全是狼牙棒绞裂的痕迹,做足了苦战之后的胜局样,在哄闹的嚎叫声中,摇晃着身形站起来,眼神四顾,不太在意的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划出个地狱里爬出来的狂恶样,咬牙发狠,“还有谁?”

周遭的声响如潮水般褪去,众人面面相觑,半晌无一人应答。

刚刚胶着的打斗,弯刀被劈裂,狼牙被反夺,二人数次情势反转,撒了角力台上四处血迹,空气中都飘着粘腻的血腥味,鼓鼓的心脏还未平息,在战意最高昂点,谁上去谁完蛋。

没有人应声。

凌湙杵着狼牙棒居高扫视,一身凌厉气在血色里更添无敌之姿,让梯台上的贵女们眼神发亮,直直的瞪着眼睛望着那道桀傲不屈的身形,终于,有一人开了口,“我要他。”

却正的凉王孙乌崈图霆的异母妹妹,郡主萧婵。

萧婵眼神紧紧盯着台上的染血少年,再次肯定,“我要他当我的亲卫长。”

也炎一行人亦站到了台下,呼尹上前对着凌湙高声招呼,“塬日铉,下来拜见千户将军。”

凌湙冷冷的瞟他一眼,后将眼神落在台下领头的二人身上,虽服饰未有明显区分,可二人腰挂上的铜牌,却显示了身份,一羌将,一凉将,虽气氛和谐,却也透着防备。

槐圭上下打量,点头道,“不错,你可愿入我军中?”

一步登天,槐圭所在部是天狼部,正宗的中军帐嫡系,比之呼尹所在的飞虎部,更贴近中军帐鄂鲁。

凌湙笑了,挑动嘴角,努力咧出一颗牙来,“当然。”

“……不许,也炎将军,给本郡主拿下他,这人……本郡主要了。”萧婵干脆掀了长梯台上的遮帘,蛮横的指着凌湙开口。

也炎立刻对着萧婵拱手,尔后望向凌湙道,“萧郡主看上你,是你的福气,本将军许你入凉王帐下效力,听说你是牧畜营出生,当是依附羌部的小族,本将军不介意你的出生,许你转投的机会。”

凌湙随着也炎的手,转眼将目光投向萧婵。

凉王孙,没料竟天降了个近距离接触你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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