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2 / 2)

凌誉快速的望了一眼凌彦培,“他呢?”

凌湙转脸望向凌彦培,“他会代替你,入宫,成为皇帝手中制衡文殊阁的底牌。”

既然能有真假宁氏子,当然也能有真假太子遗孤。

他要把凌氏子送到皇帝手里,以假乱真,让皇帝以为拿到了文殊阁的把柄,等文殊阁把真太子遗孤培养成才,逼宫篡位的时候,祭出与其长相一样的凌氏子混淆世人眼,届时,在没有十足证据证明谁才是闵仁遗孤的前提下,圣意独裁就是赢家。

而反之,文殊阁自以为拿着真遗孤就稳赢的局面,将会被这隐藏的彩蛋搅黄,彻底在世人眼里,成为祸乱朝纲的乱臣贼子。

凌誉有些不忍,望向凌彦培,“你……你愿意入宫么?”

凌彦培瞪大了眼睛,并没反应过来,只条件反射的点了头,“愿意。”

成为皇孙,接受皇储教养,比在宁侯府有一日没一日的学习强多了。

凌湙笑呵呵的看了凌誉一眼,并未揭穿他的小心思,当然,他自己也不可能说穿。

两人都清楚凌彦培入宫后会遭遇什么,不会有皇子教养,好的生活条件,更不会有与身份对等的尊重。

他会被皇帝圈养,在文殊阁有异动之前,都会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冷宫中,不会死,却也不会好过。

可这是他自己愿意选择的路,也比待在宁侯府里有性命保障的多。

到二人被抱走好一会儿,胡济安方回过神来,喘了好大一口气,只感觉后背一阵冷汗,额上凉感十足。

这是他头一次直面凌誉的聪慧,甚有一种惋惜之意,好半晌才感叹出声,“太可惜了。”

若闵仁不死,大征两代储君人选,当不作他愁,国力当有扭转之机。

真是可惜了。

凌湙抿唇,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道,“父债子偿,多么可笑,可事实是,我们都得为父辈的混账行为买单,逃不了他们,亦逃不了我,从当今虎毒噬子开始,大征就没有前景可言了。”

他本来是没想将人送一个给皇帝的。

是关谡的借刀杀人,让他生了防备心。

比起闻阁老几十年顺遂的官途猖獗,关谡显然属于忍性极好的那一个,这样的人善于隐忍,善于伪装,同样也不好对付,在闻阁老势力被自己削弱后,他极有可能做大,凌湙希望他做大,却又不能让他独大,便是有袁芨在文殊阁内中和势力分布,他也担心袁芨不是其对手,如此,他便起了利用当今那超强的自私心理。

东宫不是他要立的,是百官恳请的,而百官都以文殊阁为马首是瞻,他的一腔怒意,自然会冲着文殊阁去。

凌湙让杜曜坚在皇陵祭祀仪典后,将人送给皇帝,并附带一封谏言,落款在野二字。

胡济安哑然,他在京里这些年,当然了解皇帝的为人,若有人将计划步骤写明,并列出如何与文殊阁斗智的全部过程,依皇帝感受到被分权的紧迫心理,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相信。

光在野二字,就足够皇帝愿意相信谏言的内容了,无他,世人皆知在野与在朝的对立性。

如此又过了两日,在截杀次数达到八次时,天子渡在望。

凌湙他们到了当时出京时度过的第一个驿站,里面的驿丞早带着人避走,留了一间空馆。

武景同帮着处理杂事,一路上都是他在安排歇宿事宜,凌湙有意锻炼他的大局观,便是有组织不到位的地方,也不过多干预,等他自己发现自己改正,真遇到无法解决的难题,才会出计点拨,三两日里,已经能看到明显的责任心。

终于不再耽于儿女情长,忽于自己出身的一位少帅。

他自己便是前锋将军,只以前从未接触过后勤事务,有为子分忧的老父亲一手安排的军需官理事,根本也轮不到他去过问小兵小将的饭饱穿暖问题,等到他亲自上手之后,才发现,原来一支队伍需要操心的事情,小到马拉稀,大到人裹腹,都得亲自过问,事必躬亲。

头一回,武景同感受到了一支队伍的难带,这还是在有凌湙押阵,物资不缺的情况下,再往回头想想,那年旱灾逃民撞上凌湙他们的流放队,一无所有之时的困窘,使他愈发感受到了那时凌湙的艰难,也更加钦佩起了从无到有,直到今日之势的凌湙。

“在想什么?这两日见你话少了很多。”

夜间,万物皆静,武景同拎了一壶酒来找凌湙,见人正立在驿馆前门,后方酉一持刀警戒。

凌湙半转身望了他一眼,后尔答道,“关谡太贪心了,我果然是高估了他,竟也是个短视之辈。”

三日了,闻高卓的人死了能有一千,昨日最后一拨人里,有二十人头属于京畿卫樊域手下。

关谡根本是想一次性解决闻高卓,所谓趁他病要他命,他想逼京官集团更换党首,彻底搞掉闻家在京的地位。

可他忘了,京官党首一旦更换,文殊阁便不会有现今的安稳,就如桌缺一脚,会被人渔翁得利的。

凌湙始终清醒的知道维护什么,可他却被胜局冲昏了头脑,以为凭自己就能稳住阁中局势,一再的放任闻高卓发泄私欲。

陛下的手之所以伸不进世家勋贵的口袋,皆因为有文殊阁从中阻拦,虽都是为着各自私欲,可双方拉扯间,也无意平衡了朝堂局势,一旦让陛下掌握主动,他会毫不犹豫的朝世家勋贵的私囊下手,届时,动荡将起,豪族会为自保鼓动民义,大厦会加速倾覆。

这与凌湙阻拦闵仁遗孤归位,促使皇子入住东宫的局势背道而驰。

他在拖延动荡起的时间,而关谡的做法,却间接加速了动荡的开端。

私欲太重,且贪得无厌。

是了,从他敢收取黄铭焦的十八万两“养廉银”,就该看出他忠厚朴实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欲壑难填的心。

凌湙冷冷的望着京畿方向,面对武景同的疑问和关心,不得不据实以告,“明日,我们许是有一场苦战,武景同,我母亲要来了。”

便是身后的酉一都惊的震了一下身体,武景同更是瞪大了眼失声,“怎会?”

凌湙揉了下额头,“京畿卫,是我最不想看到的追兵,因为那代表着闻高卓动用了他最后的底牌,樊域是陛下的人手,他此时当在陛下身边,可他的兵却为闻高卓所用,武景同,他是抱着一定要弄死我们的心!”

闻高卓疯了,或者说,他被人有意鼓动的陷入了疯狂。

正好关谡也要弄死他,若能两败俱伤,当为他最期盼的结果,所以,凌湙万分肯定,宁侯府的门此时已经被人破了。

他猜的没错,闻高卓集齐了五城司及留守的御门卫,在前一个夜里,就围攻了宁侯府,袁来运留下的人不敌他的车轮阵,只勉强护住了陈氏所在的院落,其他房的院子皆被火箭所灼,陈氏为了掩下府内地宫的存在,当先出了府门与人对峙,以铁劵堪堪维护住了被抄府的尊严,但连同她在内的侯府父子数人,尽数被请上了一辆封闭的马车。

怡华公主和宁琅被陈氏以死相逼,留守在了满目狼藉的候府内。

虎牙带着人拖着运出城的斩=马刀,一路绕小路急追凌湙队伍,试图在陈氏等人被掳的消息传到凌湙耳里之前,找到他告之实情。

可到底,他还是慢了一步。

据天子渡不到五里之处,战斗胶着,凌湙这次打了头阵,同武景同并臂而立,长刀横于胸前,面对数倍于己方的兵力,无惧无畏,双方杀了一地尸体,血流成河。

带队的京营千总大概没料,这区区百人小队竟有如此实力,一轮冲杀就斩了他几十卫,而对方只伤了寥寥数人,尤其领头两人,刀锋过处无活口,砍瓜切菜般所向无敌。

他不敢再掉以轻心,更收起了来前,对闻阁老派出的,府卫们的失利追袭的嘲笑。

有这样战斗力的队伍,哪是区区几门府卫们能解决的硬茬?

他很快便将增援队伍拉了上来,连同一开始拉出来的队列,足有八百人之多,整一个千户所编制。

武景同看了直咂舌,不禁嘀咕,“这真是太看得起我们了,居然拉了一个千卫队。”

凌湙皱眉握紧了手中的刀,望着身后被护着的两辆车,和不会武的乞儿们,“袁来运,他们交给你了,护好他们。”

袁来运低头领命,“是。”

千人分队,三五二开,便是只有八百,也作了三列,二四二开,前枪列阵,中排刀兵,后为弓防,从作战分布就能看出,这有别于各府临时组织起来的府兵队伍,是个正规军阵的模样。

凌湙这边人人皆马,刀横在侧,以长蛇马阵待之,备队。

虎牙推着车,带人将将看到双方列阵,就见双方已经陷入冲锋号角,凌湙一马当先,兜头撞上前列枪阵,横刀劈开挡在前的枪头,险而又险的避开了如林的刀兵。

“主子,刀、刀,接刀。”

雁翎刀是快,可它不够长,除了凌湙尚能保持周身周全,便是武景同,都没能在刀枪林里得全身,手臂和小腿上都受了伤,而一路战无不胜的队伍,也头一次出现了伤亡。

凌湙撕开了一个小口,整个队伍却遭到了人头式的碾压,对方堆人墙一般的,将他们齐齐围困住,左右无法施展。

人太多,枪林刀雨又太密,缠蜘蛛网似的越绞越紧。

虎牙的声音,便在这时候传了进来,凌湙坐在马上,看见他急的眼眶通红,拖着长刀拼命的要递给自己,可惜距离太远,又隔着厚厚人墙,根本接不到。

凌湙左右格挡,扫出一片空余地,驾马往虎牙处冲,武景同领着后头人也看到了虎牙,声音立时高了八度,“上、上、上,接神兵。”

己方队伍鼓噪而起,亦激起了敌方战意,瞬间一片“上、上,冲、冲、冲的声音紧随其后”,凌湙勒马跃过人墙,直冲往虎牙处,一手接过他递来的斩=马刀,反手扫出凌厉一刀,瞬间将紧追他身后而来的兵丁劈成两半。

血雾蓬起,刀兵声俱停。

凌湙缓缓回刀勒马,横刀而立,“换刀,列阵!”

这一场以少胜多的战斗,注定要写在京畿卫人的武策本上。

领头的千总是樊域的亲信,来前信心满满,便是开局也信自己能稳操胜劵,可当凌湙换刀,回身横劈开一个兵丁的身体后,他以为的胜局便开始一点点倾斜。

那种势如破竹的冲锋,比之他所经历过的所有战役,都令人胆寒,尤其领头一马当先的少年,如低头猎食的鹰般,所过之处血肉横飞,断枝残躯,雨般掉落。

渐渐的,少年身边三尺处无人敢往,刀枪踌躇不前,箭雨激射不进,反落了一地哀嚎痛呼。

凌湙一脸冷戾,飘落的血雾沾湿了他的衣袖,而紧跟在他身后的队列,人人如杀神般举刀威慑,以一往无前的勇武,震开了胶着的形势。

双方胜负已经不再悬殊,对方千总震惊过后,立即招手押出了一辆马车。

陈氏扶车窗流泪,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了幺儿挣命的过程,那种刀枪林里随时丧命的危险,瞬间勾起了她对凌湙流放路途的猜想,应当也似这般一路浴血,一路杀伐。

而同车的宁侯与宁大公子,则瞪大了眉眼,第一次与归来的凌湙对上了视线,“……这是……小五?”

刀横在了几人脖颈间,对方千总沉声发令,“弃刀、下马,受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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