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游在云去庐州后,整整一年未回过濠州。
不知他用了什么雷霆手段排除异己,再回濠州已是继任礼。
当上族长后,游在云彻底忙起来,隔三差五离家,淮西大大小小州县,一去便是一、两月,但和冷梦云书信不断,每回回来还会给她带礼物,夫妻情亲如旧。
冷梦云伺奉婆母,主持中馈,内宅难免遇着糟心事,小姑妯娌也非事事同心,有一回她责罚小姑,小姑竟向游在云去信诉苦,声讨她这个嫂嫂。
游在云回信站在冷梦云这边。
她意料之中。既已嫁进游家,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后待小姑一如初见的好。
元德六年逢灾,她亲自开仓放粮,棚内施粥,来年插秧,与百姓同下田。
脚在泥里,裤腿仍挽着,听见马蹄声,擡头望见游在云打马而来。她急忙从田里上来,擦脚,理衣,游在云翻身下马,披风扬起落下。
冷梦云重擡头,发现他这回带回来好多箱子。
游在云随之扭头,解释道:“这回我多住几个月。”
“怎么了?”冷梦云接口就问,却直到两人打马回家,入了卧房,他才告诉她:“我在募兵。”
“募兵?”冷梦云平静问出,心却忐忑直跳,一方番侯,怎能招募私兵?
游在云向她解释,不是屯兵,是今年淮西兵退伍的多,填补名额。
冷梦云隐隐觉得不是这样的,但又想游在云肯告诉她在募兵,是信任,她也应该还一份信任,便只婉转道:“还是别太露锋芒,免遭陛下猜忌。”
说到“陛下”二字时游在云擡眼看她,等全说完,缓缓接口:“我知道。”
再这之后,游再云离家归来,礼物就渐渐带得少了。
信也变少。
反倒是冷梦云的去信变多,她越来越记挂他,哪怕从前对卞裕,也未曾有过这份依赖劲。每一封信里,她都主动给他分享自己的近况,发生哪些好玩的事,吃了什么美食……事无巨细,每回密密麻麻写十几页。游在云的回信却越来越简短,她开始追问他最近都在干嘛?
游在云有一句,答一句。
冷梦云禁不住思念,在婆母身体好些后,主动去了趟庐州。
游在云在军营尚未回来,冷梦云入府等,径直入了卧房,却见一婢女在给游在云铺床。
那婢女弯腰躬身,听见动静转身来看冷梦云。
她长了一张稚气未脱的脸,身段却很丰.满。
“夫人。”她主动行礼,笑起来青春洋溢。
冷梦云心尖没由来一跳。
“谁让你铺侯爷被子的?”她恨不痛快,寻个错处罚那婢女归了两个时辰。游在云从军营回来便来找她说这事了。
说她不应该无中生有,小肚鸡肠。
“我无中生有?”冷梦云睁圆眼睛盯着游在云,“从前你被子都是自己铺,要么就我铺,现在怎么就允她了呢?”
游在云叹一口气,直道哪家不都是婢女铺被褥,她不该多心狭嫉,又道光天化日婢子不会没事铺被子,是换洗被褥,刚好被她撞见。
“你这样哪有一点当家主母的样子?”
“你说什么?”
游在云军务疲惫,捏了捏眉心懒得同她再吵,默默出门去。
冷梦云也赌气回了濠州,临行前还是忍不住打听详细,得知那婢女才十六岁,比她整整小了十一岁。
可真青春呀!
之后整整三月,游在云既未归家,也未来信。冷梦云本来就有点后悔,也许真如夫君所说,是自己误会了?
她想他实在想得紧,最终拉
了无回应。
冷梦云更难受了,知道越这样做越会叫人瞧不起,却仍忍不住又去信两封,还是没有回应。她整天为这事走神,某一日煎药时有意无意,没拿稳药罐烫伤了手,婆母知道后给游在云去了封信,告诉他梦云烫伤了。
他这才回复,一页纸多是关心母亲,中间一句叮嘱冷梦云好好歇息,把手养好。
她得了回应,既欣喜,又有些说不上来的失落,出来到院中,刚巧撞见游水流的夫人魏氏,和另一游家属将的夫人梁氏。
那梁夫人和冷梦云这几年走得挺近,行过礼后,笑问侯夫人缘何魂不守舍?
冷梦云直言记挂游在云。
“夫人和侯爷还真是两情相悦,心有灵犀。”梁夫人说自己前些日子上庐州探亲,买簪的时候瞧见游侯也订了一支,“想来快造好了……”
妯娌张氏拐了下梁夫人手肘,声笑渐消。
冷梦云想到自己月底生辰,不禁唇角泛笑。
有回信,还有生日礼物,游在云终于和好了。
她本来打算在濠州等游在云回来过生辰的,却无意发现濠州的淮西军在囤粮,思及越来越多的兵力,事情紧迫,她决定上一趟庐州。
到庐州的那天正好是她生辰,进城时天已经快黑了,她先去的军营,不见游在云,副将支支吾吾,她便回府里找,华灯初上坐在马车上,偏巧挑起窗帘,瞧见路边男女,那婢女已簪做妇人发髻,却仍一副少女做派,一手拿着串肉串,另一手同游在云比划,游在云含情脉脉看着她,右手擡起,帮她看路兼格挡行人。
冷梦云身子发冷,几坐不住,晃了又晃。
是那婢女先瞥见冷梦云,笑容立止,一脸惊恐,接着游在云寻目光望去,笑也骤脸。
而后前迈一步,挡在婢女身前。
冷梦云颤声道:“我有话要同你说。”
少倾,游在云回抱婢女:“等我待会来找你。”
动作和神情冷梦云无比熟悉,因为从前也这样待她。
他没有上冷梦云的车,已离府邸不远,徒步走至,冷梦云也下车进房,夫妻俩相对冷脸。
游在云没帮婢女格挡的左手里,还拿着四、五串没来得及吃的肉串。
他先打破沉默:“吃吗?”
冷梦云瞟一眼游在云左手,冷笑——这是羊肉的!
游在云听见笑声后脸色愈差,问她来庐州是有什么事?
冷梦云再嗤笑三声,说得好像她特意来抓.女干.似的:“江豫都督兼豫州刺史,我来,是想问问你,缘何囤兵囤田?”
游在云不作声。
“你难道不怕引起陛下猜忌吗?”
冷梦云忽然发现,哪怕心疼得厉害,自己却仍担心眼前这个男人。
怎么会变成这样?
“陛下早猜忌本王了。”游在云淡淡道。
“那你就卸兵啊!”冷梦云手抓桌布,“只要你遣散淮西兵,陛下就不会再猜忌你的。”
卞裕才给游在云晋了王。
天子榻边不容他人安睡,那他就别睡在榻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