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知意的脸上顿时浮现出红色来，他一下子坐起来，好像误入了故事中开满玫瑰花的小道，沉溺又不安。
沉溺于玫瑰花的漂亮，不安于玫瑰花茎上的尖刺。
玫瑰也是有刺的，那是美丽下的风险。
“不许再说话。”楚知意捂住盛野的嘴巴，盛野亲亲他的掌心，轻而易举拿开。
“那就不是王子，是公主。”盛野捧起楚知意的脸。
“……不要胡说八道。”楚知意鼓鼓脸，似乎在气闷，但眼神间透出的神采又有些不像，“我没有在童话里。”
“喜欢童话吗？”
“喜欢啊，公主会遇到爱的人。”楚知意顿了一会儿，“爱是什么呢？如果别人也很勇敢，公主也会爱上别人吗？只要是愿意靠近她的人，她都会喜欢吗？”
“爱没有定义，宝宝。”盛野柔声说，“喜欢也不需要理由。当你遇到这个人，你的心就会告诉你，你喜欢他……公主只让喜欢的人靠近自己。”
楚知意眼睛眨巴，所有迷茫忽地潮水般退去。
他打了个哈欠，眼睛里泛上一层水光，好似海水起伏时粼粼细闪的波纹。只可惜盛野还没有看真切，就被楚知意自己拂掉了。
“你好高深哦。”楚知意揉着眼睛。
“不揉眼睛，都红了。”盛野握住楚知意的手腕，小心地帮他吹了吹，“是不是困了？”
“没有，好像是眼睫毛不小心戳到了。”楚知意眼周微微有些泛红，“我不困，讲故事好像一点也不助眠，我还想听一个，听好几个。”
“是不是不太习惯？”盛野问。
“嗯，没有人给我讲过睡前故事。”
“我们慢慢讲，好不好？过两天就会有助眠的效果了。”
“讲得太慢了……我听不完所有的故事……”
“不会的，我会负责给鹊鹊讲完。”
“那讲完了怎么办，我没有故事听了。”
“世界上永远有人创造童话，宝贝。”
对啊，世界上有那么多童话，可他一个都没有听过。
不对，昨天就听过了。
今天也听过了。
楚知意忽然放心了，盛野向他承诺了，他就相信。
相信睡前故事不会戛然而止，也相信睡前故事永远不会完结。
“再给我讲一遍吧。”
“好。”
睡前故事的威力比楚知意想象中来得更早，在盛野讲到一半时，他便睡着了。
睡前的最后一秒，他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盛野口中的“爱与喜欢”，就一点点。
他的心总在为他做出选择。
每一个微小而不起眼的，将他一步步推向盛野的选择。
楚知意发现自己喜欢上了童话，这些故事里充满了幻想和美好。楚知意喜欢幻想，也喜欢美好。
每当盛野给他讲一个睡前故事，他就会在第二天以插画的方式将故事记录下来。
每幅插画边还有一两个卡通小人，大部分是盛野，小部分是他们两个人。
楚知意吃芒果的频率比之前高了些，不过无论哪一次吃，都没有再产生任何过敏症状，大概是童话中的魔法力量影响到了现实。
他感觉自己身体健康，连脑子都灵光不少。
灵光之下，他也终于迟钝地想起一个问题来。
“盛野，你很多天都没有给我新的剧本了。”
“不是说看剧本的时候脑袋会不舒服。”盛野捏住他的脸，把他嘴巴捏成嘟嘟的样子，“想着给你养一养，放松放松，等养好了再看。”
“我好了我好了。”楚知意的话音含糊不清，“我现在可以看了。”
他听过好几个故事了，现在他也想自己看个故事。
盛野觉得他太可爱，“嘴巴看上去好好亲，宝贝。”
楚知意踮起脚，一把搂住盛野的脖子，在他脸上响亮地“啵”了一下，“亲过了，现在不许看了。”
“小赖皮鬼，我还没有亲。”盛野顺势将他托抱起来，亲亲他的下巴。
“哼。”楚知意圈紧盛野的腰，“不许再亲，话题都要跑偏到天边了。”
“等下就给你，好不好？”
“多给一点，我要多多地看。”
“脑袋再疼怎么办？”
“不会的，疼了我就不会看了。”楚知意歪歪脑袋，“而且看多看少，疼起来都是一样的，不能总是因为脑袋疼就中断啊。”
何况只是脑袋疼而已。
如果盛野是家长他是孩子，那盛野一定属于无条件溺爱的类型。
真是的……
哼哼，盛野，大坏蛋。
楚知意垂眸注视着大坏蛋，继续说道：“我们要演情侣呢，我想知道他们的故事，我要认真地了解他们，我要好好地演……”
演好的话，所有观众都会认可这段青春的爱情。
他觉得这样很好。
“总而言之！你必须给我！全部给我！以前我们的约定不算数了。”
盛野好像被他铿锵有力又蛮不讲理的话说服了，“先给一半，好不好？如果脑袋疼的话，要告诉我。”
一半呢，这么多！
收获大于预期，楚知意赶忙说：“好！”
然后楚知意就得到了他想要的剧本。
他和盛野一起坐在画室桌边，午后的阳光漂亮极了，倾洒在墨色文字上，仿佛镀了层温暖的金光。
他看着剧本，盛野则静静地在一侧翻看他画过的画，看得慢且细致。
——盛野太喜欢注视他，这种时候，他也总是忍不住看向盛野，所以他给盛野找了件事情做。
可楚知意很快又烦恼了。
因为他的方法并不管用。
他盯着剧本上的字，却能捕捉到盛野所有的声响，哪怕微不可闻。
他专心不起来。
“盛野，不然你出去吧。”楚知意无辜地建议。
盛野放下手里的画，双手撑着桌子笑问：“为什么？”
楚知意在撒谎和胡说间犹豫两秒，最终将理由诚实地告诉了他。
盛野周身的愉悦感更甚，“这很正常，宝宝，我也是这样。”
“嘁。”楚知意想，盛野明明一直在看画，都没有看他。
“就算是正常的，可我没法专心了，怎么办？”楚知意又说，随之，他联想到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
糟了糟了。
如果仅仅是看剧本就无法专心的话，那等到和盛野一起演戏的时候，他更是不知道要晕头转向成什么样子……
如果剧本里再有什么吻戏的话……
完蛋完蛋。
“怎么这么愁啊？”盛野好笑地看他。
“万一我演不好，怎么办？”
“我会教你的。”
“我的状态不太对。”楚知意这样说。
“哪里不对？”
“就是刚才那样。”
“没关系的，我们演的是爱情电影，你的注意力在我身上，才是最正确的。”
对哦，楚知意恍然发现自己钻了牛角尖。
爱情电影……
爱情电影。
可以因戏生情，也可以因情生戏，本色出演很多时候就是这么来的，对吧。
爱情，他和盛野都达到爱情的高度了么？
“盛野。”楚知意拍拍剧本，“你有因戏生情的时候吗？”
“鹊鹊觉得呢？”
楚知意顿时知道自己问错了——他没有看过盛野的电影。
盛野是个极具天赋的演员，从出道来总共只参演了两部电影，一部是悬疑片，一部是青春片。
悬疑片里，盛野饰演的是情-欲深重，内心扭曲的变态杀人魔。
青春片里，盛野饰演的是从小被父母打压控制的胆怯中学生。
截然不同的两个角色。
第一部片子使盛野获得了最佳新人和最佳男配角，第二部片子则直接让他摘得了影帝桂冠，一时间风头无二。
“鹊鹊没看过啊。”盛野点点他的眉心，也点出了他的心虚。
“嗯。”楚知意握住他的手指，“杀人魔听起来有点可怕。”
至于后面那部青春片，他在看着海报和简介时，心里会下意识抵触，就一直没有看。
“会害怕我吗？”盛野安静地由他握着。
“不知道。”楚知意摇头，“那是我最初认识你的想法。”
后来他确实又有过看的念头。
只是他总和盛野待在一起，他们有太多太多的事情可以去做，他找不到完整的时间一个人看，也不好意思和盛野一起看。而且……这两部电影里，盛野似乎都有喜欢的人，这也是他抗拒的一个理由。
种种因素叠加，这件事索性搁置了。
“现在呢？鹊鹊的想法改变了吗？”
“你会推荐我看哪一部？”
“杀人魔吧。”
“我害怕怎么办？”
“陪你一起，好不好？”
“好啊。”
这是最好的安排，楚知意想，他回想起关于杀人魔的介绍——姣美如天使，性格似撒旦，情-欲与恶欲的结合体。
等等，情-欲？
“盛野……”
“嗯？”
“里面不会有什么限制级的画面吧？”
“一点点，很快就过去了。”盛野抚上他的喉结，“不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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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从前有个国王……”
“纺锤刺到了她的手指……公主陷入了深眠。”
“荆棘爬呀，爬呀，终于把整个王宫都给覆盖住了。”
“年轻的王子说道：‘我毫不害怕那荆棘墙——我会从荆棘丛中杀开一条血路，只为看一眼那位美丽的荆棘玫瑰。’”
“他弯下腰去，给了她一个吻。”
“他们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白头偕老。”】
以上片段摘选自《格林童话》荆棘玫瑰篇。